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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李晓晨没睡,只是意识有些模糊,也懒得搭理,不愿意睁眼。喉咙有些干涩,不断的吞着口水。也不知道廖清和的车要开向哪里。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左转是回家,直走是去公司。廖清和拿不准是要回家还是要去公司,心里忐忑起来。
  “你要去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意味着长久以来的平静将被打破;去公司,可以维持一个下午的宁静。他多么渴望这样的宁静,即使是假象。只要她不说,这个世界永远只有一个李晓晨,坐在副驾驶坐上的李晓晨。
  依旧没有回答,大概真的睡着了。车子左转,把她送回家吧,有些事该说总得说,既然这样了,迟早要面对的。对于她多少还是了解的,毕竟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只是这次不同往常,他心里完全没有底。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她发现,在过去他的心里有过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会怎样。他有过很多种设想,也许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她装傻,他也装傻,各怀心事,这样也是一种生活,只是太过悲哀;也许会歇斯底里的闹一场,然后好言好语的哄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消除心里障碍,回到从前,幸福美满的生活向他们招手,这也是最好的发展方向;最差的状况莫过于李晓晨的决绝,最坏的打算是她无法原谅他,提出离婚。但他不会让最后一种情况出现,他甚至认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被揭穿,或者应该由他亲口告诉她,有关他的过去。其实告诉她他的心已经属于她的那晚,他有想过要告诉她这些的,只是开不了口。
  事实上是这样,除了何质斌没有人知道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叫李晓晨的女人。他乐观的想着,只要全身心的付出,过去的那些事终将被原谅。
  他总是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恰巧的事。就像今天,话题一直是他在引导。也说起过以前的事,但他总是刻意的避免有关师大李晓晨的一切,以及有可能被提及的相关话题。他必须承认,他心里有鬼才这么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愿意让晓晨和他们见面,见了面也不愿意介绍她叫什么,怕何质斌往其他方面想。其实他走错了一步棋,应该大方的向他们介绍她叫李晓晨,不是以前认识的李晓晨,是他的妻子李晓晨。
  没人知道,整个过程他都绷紧神经,生怕说错什么。只是临散场,何质斌还是把话说穿了。在他眼里,不过是聊起过去的一个老朋友,可他不知道,就是他不经意的话要引起多大的浪。他当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头一震,再也无法直视身边那个大口喝着红酒的人的双眼。他以为她当时会拂袖而去,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她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为过,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喝酒,吃东西。
  没有人知道,平和的表象下是暗涌。
  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李晓晨还是没醒。廖清和推了推她说道:“到了,下车。”李晓晨睁开惺忪的双眼,望了望四周,机械的问了句;“到了?”
  “醒一醒,上楼再睡。”
  廖清和下车走到另一侧替李晓晨打开车门。
  “下车。”
  李晓晨揉了揉眼,拎着包一脚垫着地,有些站不稳,顺手抓住廖清和的手臂。廖清和见势赶紧扶着她,把车门关上,按下锁车键。车身闪了下红灯的同时,发出悦耳的“滴答”声。李晓晨靠在廖清和的肩上,半闭着眼,盲目的跟着廖清和前进。她还没完全清醒。
  第一部电梯没人,电梯直达23楼。电梯里的沉闷让她睁了睁眼,瞟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满面潮红,眉头微蹙以最亲密的姿势靠在廖清和肩头。廖清和则一手搂着她,一手帮她拎着包。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她慢慢清醒过来,他们刚刚去吃饭回来,现在应该是中午一点半左右。
  “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身抬头看了看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23楼,到了。等她意识过来,廖清和已经搂着她出了电梯,正沿着楼道向里走去。
  进门第一件事是喝水,嗓子太干了,都发不出声音,喝完水进卧室倒头就睡。廖清和还在卫生间,等一下还要去公司吧。
  廖清和出来看着横躺在床上的李晓晨,走到床前坐下,帮她挪了个位置,让她枕着枕头,舒服些。十一月的天,已经不需要开空调,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拨了拨她额前的发,她应该还没睡熟,于是俯下身问道:“难受吗?”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于是接着说道:“不要瞎想好不好,我去公司,晚上早点回来,好不好?”
  李晓晨皱了皱眉,然后翻了个身。
  “如果你不要我去,那我不去,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说完,走到衣柜边,拿了一套居家衣服换上,他也很想睡个午觉。在她身边躺下,脸贴着脸,拥着她。他们很少一起睡午觉。
  就这样睡了一觉,但睡得很不踏实,手机调成震动,醒来漏了好几个电话。轻手轻脚的起身到书房回电话,生怕吵醒了声旁的人。
  李晓晨醒来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来在家里。身边没有人,但她明明记得廖清和有抱着他一起睡的,可醒来枕边确是空的。
  镜头慢慢的回放,他们一起回来,之前和廖清和从荷兰回来的朋友一起吃饭。他还说起李晓晨,多特蒙德的李晓晨,为此她喝了一杯红酒,吃了很多水果沙拉。可只喝了一杯红酒怎么就醉了?那酒后劲太足了。
  她依稀记起过去的某个晚上,也是喝了红酒,那晚他们第一次亲吻,辗转缠绵的吻。而亲吻之前,廖清和“晓晨,晓晨”的叫着她,那声音陌生而遥远,他在叫着名字后的另一个人,而她却浑然不知。胸口一阵疼痛袭来,她不愿意去想后来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也不愿意去辨别他叫的到底是她还是与她同名同姓的她?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已经记不起他第一次叫她是在什么时候,但他一只都是叫她“晓晨”,从没叫过她小名,也没有亲昵的叫她“晨”,当然她也不习惯。这让她不禁去揣测,他之前是这样叫她吗?
  卧室门被推开,廖清和走向她,问她道:“醒了?胃会不会不舒服?”
  李晓晨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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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听到这句话,廖清和一愣,多么讽刺的口吻,但无论多讽刺多尖刻他都必须承担。眼前的微笑刺着他的心。
  慢慢的踱到床前,坐在床沿边,看着李晓晨。
  “每天叫着我的名字幸福吗?”
  李晓晨生怕他没听见,嘴里喃喃的又说了一遍,或者是在问她自己。
  “很幸福吧。每天可以肆无忌惮的叫着心上人的名字,多好的事。”李晓晨咯咯的笑起来,若是闭上眼,这笑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可廖清和不忍心去听。
  “晓晨,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除了说这个还能说什么?
  “那你告诉我该是什么样?”李晓晨坐起来,把枕头立着,靠在床头,和廖清和平视。
  “你是你,她是她,不同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
  “我们当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我们同名同姓,这也没什么。问题她一直在你心里,而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是我。你敢说,我和她没有任何联系?”
  李晓晨的脸因声调的提升而涨得通红,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说了你们是两个人,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把你当成她,你不要钻牛角尖。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让我怎么相信?”李晓晨开始激动起来,“如果今天没被发现,你打算蛮我多久?是不是到死也不让我知道我不过是别人的影子?”
  廖清和倾身扳住她的双肩,“你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想问题?”
  “你告诉我怎么换,换什么样的角度?如果今天不是我叫李晓晨,而是你叫林跃,你会怎么想?”
  “你没看到我在努力吗?难道这样的生活是假的?”
  李晓晨挣脱了放在他肩上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垂着头。那不过是他精心营造出来的,刚刚还在天堂,一下子却到了地狱。天堂和地狱全是他给的。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和那么漂亮的前妻离婚了,也知道你为什么娶我,为什么那么钟情多特蒙德,连你公司的名字也有个‘晨’字。我一直以为是老天在怜悯我。原来你上次说的话是真心的,我真的连给你暖床的资格都不够的。”李晓晨曲起双漆环抱着,将脸埋在双腿间,眼泪肆意流淌,心里无比悲凉。
  廖清和的心里也难过起来,想起上次吵架,为什么就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他从没那么想过的,从和她结婚的那天起,他就决定要好好对她的。不管各自有着怎样的过去。
  他上床,和李晓晨并排坐着,抱着哭泣的她,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除了说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必须承认,当时去相亲是被名字吸引去的,结婚也只是为了身边有个人。也许有私心,但后来的生活绝对没有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很久远的过去,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喜欢多特蒙德也只是一种习惯。
  “不要这么想,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她,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她了,连她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
  到这时候这男人还在说着好听的话哄着她,李晓晨真的不想再听,这些话只会让她更加心伤。有些事有些人是永远的印记,怎么能抹去?她的泪水怎么也收不住。长这么大,什么事没经历过,哪一次不是突如其来没有防备?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次,依然没有免疫,心还是会痛,会伤。
  “过去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现在。”
  这些谁不知道?她不想在搭理他,也不想甩开他的手。他说他的,抱他的,和她没关系,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把头抬起来。”廖清和捧起她的脸,手试着她脸上的泪,可怎么也察不干,凑上唇,他想以这种方式接近李晓晨。他真的太了解她了。但李晓晨躲开了,没有焦距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失声叫道:“不要碰我。”像只受伤的野兽。
  “晓晨,你不要这样。”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晓晨。”
  廖清和叫她,他在叫她,她觉得恶心,他现在是在叫她?刚刚哄的也是她吗?
  “你不要叫我名字。”
  廖清和靠在床头怔住了。
  “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
  廖清和圾着拖鞋出去了,李晓晨看着被带上的门,把手边的枕头用力的仍了过去,仿佛廖清和还在门边,其实她想砸他。她趴下,将脸埋在另一只枕头里,她想起客厅沙发上的那个红色抱枕,此时很想把脸埋在其间,那是和埋在枕头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却不想动,只想这样趴着。这样可以入睡。
  廖清和接了个电话,公司有点事,非去不可,但又放不下李晓晨,想着出去之前进去看看她。躺在沙发上,听着卧室的动静,她可能睡着了。不敢贸然进去,她刚刚那表情恨不得把他撕了,连名字也不让他叫。真让人头疼。何质斌好好的说什么多特蒙德,李晓晨,多久的陈年往事了,看见就看见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如果是他亲口告诉晓晨,局面会有所不同吧!至少可以诚心些,好好的说也比较容易被接受和谅解。有时想想,如果当时没有答应舅妈去见面,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和以前一样,过着让人艳羡的单身生活,还是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结婚生子,偶尔是不是也会后悔怎么没有和那个叫李晓晨的女人见一面?
  婚终究还是会结的吧,这个世界终究不是一个人,有母亲,有姐姐,有社会舆论,也有作为一个儿子该承担的责任。只是若结婚的对象不是李晓晨,生活也许么有这么惬意,也不会这么在乎吧?那终究只是如果。
  他结婚时其实也和晓晨一样迷茫的,那么仓促的婚姻,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自己平时也不是个草率的人,对待这件事却如此轻率,难道仅仅是因为“李晓晨”这个名字吗?或者只是厌倦了单身生活,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贴心的人,不用去姐姐家蹭饭,副驾驶座只给一个女人留。
  晓晨是个普通的女人,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她和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一样,没有很光鲜的外表,也不化妆,衣服穿最普通的,东西总是挑便宜的买。看着却很顺眼,永远不会让你有厌烦的情绪。这种人很适合过日子,虽然他并不需要她为他省钱。那时就想,这样的生活也许无趣,但实在。感情可以培养,日后一样可以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李晓晨睡着了,满脸的泪痕,廖清和真想帮她擦把脸,又怕把她吵醒,惹她不高兴。皱着眉,她睡着总是这样,睡得不踏实吧。伸手替她抚平,轻轻的,来回的抚着。以前也这样吗,那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有谁替她抚平过?他突然自责起来,今天是伤了她的心皱眉,那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为什么也总是这样?都说熟睡最能反应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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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对李晓晨来说睡觉是件幸福的事,可以做梦,梦总是那么美好,可以忘记烦恼,也没有悲伤。然而总是会醒的。过去做了个好梦,梦见想见的人,想做的事,醒来总是想,那个梦能一直延续多好;有时在梦中也能觉察出自己在做梦,生怕会醒来;而更多的时候是,睡前希望自己一觉不醒。她不能选择死亡,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其实她是个懦弱的人,就比如现在,不愿意醒来。
  睁眼的刹那,意识总是模糊的。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每天早晨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廖清和,想到的也是他,满脑子的他。就算现在也一样,虽然不是早晨。模糊的意识也是美好的,至少一时之间不知道在过去的某个阶段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清醒后,有一种痛直击最柔软的内心,让人无法呼吸。
  该来的总是要来,而要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无论有多伤多痛多不情愿。
  一室漆黑,一室寂静。
  窗外,很远处,霓虹闪烁,那些光亮太遥远照不进卧室。黑暗总是让人分外清醒,李晓晨双手合十枕在脸下侧卧着,回忆那些过往。幸福终于还是离她远去。曾经以为逝去的那些日子是幸福的代名词,而且生活在继续,幸福也同步跟随。她从不异想天开的,这次却异想天开起来。她不该付出的,也不该有奢望,如果那样,今天这种局面也不至于伤,顶多一笑置之。想到这里不禁伤感起来,爱情和亲情多么宝贵的两种情感,而对于她,总是遥不可及。
  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她再一次深深的恨起了她。似乎一切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不过是给了李晓晨生命而已,她不过抛弃了李晓晨而已,而那以后的李晓晨已经重生了,后来的命运与她无关,是李晓晨自己把握的。她是咎由自取,又或者有些东西在你没来这个世界之前就早已注定,你不必责怪任何人。
  躺了一个下午,头昏昏沉沉。打开台灯,刺目的光亮让她伸出手挡住眼睛以适应光线。被她仍在地板上的枕头正好好的躺在她的左侧。只是它的主人不在,李晓晨拿起它,将她置于怀中,轻轻的磨蹭着,柔软的套面,舒服极了,蹭久了也有温度,犹如它主人的脸。让人舍不得放开。
  幸好李晓晨还会感觉饿。下楼吃了点快餐便慢慢踱回小区,想在楼下吹吹风,找了个僻静的摇椅坐下。十一月,花园里的人少得可怜,很是安静。李晓晨仰望着眼前的高楼,星星点点的灯火,她望着她所住的那栋楼,吃力的寻找着23楼。阳台与阳台离得很近,她数了好几遍都觉得没数对,虽然在这个位置看不到她家的阳台。“家”,人们总是习惯把房子称之为家,那她住了一年的房子是“家”吗?在今天中午之前,如果有人问起这样的问题,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当然是她家,她和清和的家。可是在今天那顿饭之后,她动摇了。他们的根基太浅了,她一直都在有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以为基础不重要,只要两个人好好的生活就行。
  想看看几点了,却发现没带手机,其实带着除了看时间也没多大意义了。她很不想上楼,面对那些事,那个人,此时竟悲哀的发现,她是没地方可去的。在这个城市,她去哪里?就算在这个城市有她在血缘上最亲近的母亲和弟弟,还有林跃。
  她突然想起,上午见过林跃的,穿着很合身的白色燕尾服,打着很漂亮的领结。然而那些事和下午发生的事比起,变得那么遥远,那么飘渺。一切都和她无关的。
  在那个摇椅上坐了很久,旁边的空位上起了露水,才想起该上去了,很晚了吧。
  回到家,室内灯火通明,几乎每个房间的灯都开着。向客厅望了望,却没人,也不想开口叫,默默的换着鞋。
  进卧室没有看见人,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睡觉。对于廖清和在哪里并不是很感兴趣。从浴室出来,拿了根棉签边掏耳朵边向客厅走去,两只小乌龟已经睡觉。蹲在他们的小窝旁边,看了一会儿,在她正想站起来时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飞奔过去开门,眼咎续盯着盖在乌龟上的小毛巾。
  廖清和回来了,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后来又出去了,不然灯是谁开的?他没换鞋,直接走进客厅,钥匙往玻璃茶几上一仍,金属的碰撞声与玻璃和金属摩擦的声重叠在一起,滑出了好远。
  李晓晨没抬头,只是用余光感觉廖清和正插着腰看她,脸色一定不好看。
  “你去哪里了?”
  “找我有事?”李晓晨抬起头,但依然蹲着,那种神情像和陌生人说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廖清和像泄了气的皮球,垂着头杵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半天没反应过来。
  “出去了怎么手机也没带?”
  “带手机干嘛?”
  “晓晨。”
  听到“晓晨”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李晓晨立刻变得犀利起来,完全忽视了他言语中的痛苦,道:“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名字的吗?”
  “晓晨。”廖清和又叫了一声,声音很弱,李晓晨低着头,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痛楚。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蹲下身,抱着她,脸伏在她的发间。她没洗头,洗发水的味道已经淡去,头发披散着。廖清和抱得很紧,嘴里喃喃的叫着:“晓晨,晓晨。”李晓晨有一丝怔忪,那样紧的拥抱,那样低柔的声音,还有耳畔已经习惯的呼吸。这些差点将她迷惑,她以为那些都是属于她的。不过是很短的瞬间,她便清醒过来。挣扎着,不是以往的撒娇挣扎,而是抗拒,带着怒意道;“你放开我,不是说过不要碰我的吗?放开我。“说着开始掰环在她胸前的双手,她越是掰,他越是箍得紧,任她掰着。掰不开,她有些急了,开始拍打着他的手,没有效果,便低头咬他的手臂。
  廖清和始终一声不吭,被她咬疼了哼也不哼一声,上次被他咬的压印还在呢,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属狗的。
  “你不疼吗?”李晓晨放开他的手臂,看着上面透着血丝的清晰压印,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不知道是因为咬了廖清和变得模糊,还是因为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低低的抽泣起来。
  “清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这一切为什么偏偏让我遇上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晓晨,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资格祈求原谅,我是个罪人,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求你不要像今天一样,几个小时看不见你人,也联系不到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怕吗?以后不要这样好吗?也不要不带手机。”
  以后?他们还有以后吗?李晓晨看不到以后,所以她没有回答。
  “对不起。”
  对不起,她觉得这三个字好沉重。她的婚姻就值这三个字?人们总是习惯于“对不起”,说了“对不起”难道就可以将过去抹杀,将伤口抚平,一切重新开始?
  “起来吧。”李晓晨轻轻的说道。
  环在胸前的手放开了,后面的人缓缓站起来。她的脚有些麻,起来时有些吃力,险些栽倒,幸好廖清和扶了她一把,她的手抽得很快,那样的疏离感让廖清和心里生出了悲伤,她在防备着他。他就那样望着她,望着同样悲伤的她。好好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幸福和快乐是两个人共同营造的,悲伤却是他一手造就的。他开始后悔过去为什么要认识多特蒙德的李晓晨,或者他们其中的一个不叫李晓晨该多好。然而没有认识李晓晨,眼前的晓晨又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成为他的妻子呢?多么讽刺,想要幸福,给予他幸福的人却必定要受到伤害,而他便是始作俑者。他痛恨自己。
  “晓晨。”廖清和收回视线,抹了一把脸,望着天花板上的璀璨的水晶吊灯叫道。
  李晓晨没理他,走进客房,反锁上门。她不愿意再睡卧室,也无法再与他同床共枕。廖清和敲着门,李晓晨没理会。她知道其实不去开门,他也一样可以进得来,只是以这种方式抗拒。
  果然没多久,门被打开,李晓晨已经关灯躺下了,假寐着。
  “你今天晚上想睡这里吗?”
  李晓晨没搭理他。廖清和见没回答,转身出去,没过几分钟又进来。拿着一个枕头,在李晓晨身边躺下。他想搂着李晓晨,李晓晨猛然之间睁开眼叫道:“你回你自己房间睡。”
  “你也过去。”廖清和的口气出乎意料的低顺。
  “廖清和,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是吧?你叫我怎么再和你睡张床?那样我会恶心。”
  听到“恶心”这两个字,廖清和皱起眉,“晓晨,我让你觉得恶心了吗?”
  “是,从中午那顿饭开始一直恶心。”
  廖清和抿着嘴恨恨的盯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你回你自己房间吧。”她说的话已经把他和她彻底的分开了,他们不再是一体了。这么快?短短的十几个小时而已,早上他们还高高兴兴的一起去了婚纱店,他送她去挑婚纱照,很快就可以取了。
  廖清和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注定是个不眠夜,漫漫长夜,他们都将独自面对。
  第二天早上起来,廖清和没去上班而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很意外。
  “起来了?刷牙吃早饭吧。”
  等李晓晨洗漱出来,稀饭小菜已经端上桌。李晓晨端起一碗就往嘴里送,其实没胃口的。
  “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一下去买。”廖清和看着正扒着稀饭的李晓晨,“要不我们一起去买?下午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李晓晨依旧扒着稀饭,把廖清和当空气。
  “我昨晚想了一下,我们去旅游一段时间好不好?出去走走。”
  李晓晨终于抬头看着廖清和。
  “去多特蒙德吗?”
  廖清和的脸有些不好看,陷入了僵局。
  “清和。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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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清和,我们离婚吧。”
  李晓晨说这句话时连头也没抬,像说“清和,我们去买菜。”一样镇定,说完也没打算等廖清和回答,自顾自的吃着。
  廖清和楞在那里,半天没消化。脸由刚刚的多云转成了阴。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语气平和,像真的没听清刚刚的话。
  李晓晨放下碗筷,从饭桌的另一段抽了张纸,擦了擦嘴道;“我们离婚吧。”
  李晓晨其实很后悔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多好的一个早晨,至少两个人可以好好的吃顿早饭,然后送他去上班。他们没有以后了。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好好的吃个早饭,下午去买点菜,好好的给他做顿晚饭,做他最喜欢吃的菜,煲他喜欢喝的汤。吃完晚饭再说这件事,只是他激怒了她,说要和她一起去旅游。刚刚也不该说去多特蒙德的,一定又让他想起了伤心事吧!她也不是有意的,但控制不住自己。
  “‘离婚’这两个字就这么轻易的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是一样的平和,刚刚阴阴的脸也不见了,还带了一丝笑容,想必是极力压抑,或者怒极反笑。
  两人对视,李晓晨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你那天晚上和我说了什么吗?”
  “忘记了。”
  “你那天晚上在和我谈条件,你说你不会离婚,你要忠诚,要责任。现在怎么反悔了?”
  “你觉得我很愿意离吗?难道我乐意去做一个离婚女人?”就在昨晚她还下意识的寻找那个怀,她想钻进去,那样觉得安心。
  “既然不愿意那不就结了,今天我权当你开玩笑。”廖清和拿起筷子夹了块蛋到李晓晨碗里,“吃饭吧,以后吃饭不要说这么无聊的话题,影响食欲。”
  李晓晨看着他专注吃饭的样子,觉得可笑,他是笃定了她离不开他的,所以当个玩笑,说说就过去。是啊,自己有什么?多好的生活,却要折腾离婚,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不识好歹,可笑。这样舒适安宁的生活可以蒙蔽双眼,也可以蒙蔽心灵,灵魂有什么重要的。若是结婚之初一定就是这样的想法,谁会去在乎灵魂,自己是谁,他把你当成谁又有什么要紧。
  她和他有过一个孩子,他们都热切盼望的孩子,可后来没了。他疼她,宠她,哄她,还说过类似于喜欢的话,自己由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全盘信任,她以为他是她这辈子的良人。
  李晓晨不吃了,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廖清和吃完两碗稀饭。廖清和去换衣服,她在厨房收拾。然后送他下楼。9点多,电梯里人很少。李晓晨靠在镜子上,仰着头,呆呆的望着显示器上的跳跃的红色数字。“23、22、21、20……”到16楼时还有人进来,然后数字继续往后退,直至负一楼。站在身旁的廖清和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李晓晨专注的数着数字,没顾及他在想什么。
  “晚上回来吃饭吗?”
  “嗯,我尽量赶回来,最近很忙。”
  “那我等你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廖清和掏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和往日送他出门的早晨一样,在李晓晨注视下,把车缓缓的开出车库。
  李晓晨上楼换了衣服,就去了菜市场。早上的菜新鲜,她要买最新鲜的材料,煲一盅味道鲜美的汤。在菜市场也没有避开那个女人,路过她摊前时,还刻意看了她一眼。她很忙,但也不忘招呼从她摊前经过的李晓晨,“小姐,买点青菜,刚到的,很新鲜。”李晓晨此时若能露出个笑脸,那她便可以天下无敌,可她只是李晓晨,永远不可能天下无敌。
  她一整天都在盘算,日后该怎么办,去哪里。继续留在这个城市,还是回F城,或者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她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留在这里只会徒增悲伤。去一个新的城市也未尝不可,谁也不认识,找一份工作或者去学点什么,日后赖以生存。而F城她呆了5年,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和廖清和在那里认识,结婚;廖清和在那里出生、成长、结婚、离婚、再结婚,也许也在那里认识了多特蒙德的李晓晨……
  廖清和一个下午总共来了四次电话,都是打座机。吃午饭之前来了一次,午休前一次,午休起来一次,做晚饭时一次。李晓晨心平气和的接着电话,回答他的每个问题。诸如:你在哪里,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做什么吃的,在看什么书。
  廖清和七点多钟回来,瞧着一桌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看着正在摆碗筷的李晓晨,心里五味陈杂。走过去,拥住她,磨蹭着她的鬓角。他其实很害怕她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个下午打了四次电话,想确定她在家。
  “这是最后的晚餐?”
  被他抱住,李晓晨楞在那里,有片刻的恍惚,以为那是和平时一样亲昵的拥抱。只是那句话把这种错觉击得粉碎,却无可奈何。几乎哽咽。
  “去洗手吃饭吧。”
  好一会儿后,廖清和放开她,去洗手,她盛饭。
  都默默的吃着,谁也没说话,吃完廖清和帮忙收拾碗筷,擦桌子。李晓晨收拾完,廖清和已经洗好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晓晨也去洗了个澡,在廖清和身边席地而坐。
  “地上很凉,坐沙发上。”
  十一月虽不是很冷,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李晓晨却不觉得,现在坐地板让她觉得更自在些。
  “要看什么?”廖清和把遥控器放在递到她眼前,她却没接,说了句;“随便。”若是平时,她早抢过遥控器枕着他的膝,心安理得地换起台来,这些事都是由着她的。
  也不知道屏幕上演着什么,咬着唇,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如何说才不至于让两个人吵起来。
  “清和,我早上说的话……”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不是说过是玩笑吗?怎么又说起了?”廖清和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身体往一边倒,手臂放在额头上,闭上眼,这样躺着不那么累。
  “我是认真的。”
  廖清和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就让你那么讨厌,到了要和我离婚的地步了?”
  “这样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你当初和我结婚是为了生活得更有意义吗?”
  李晓晨转过身,目光落在他带着戒指的右手上,而左手不自觉的抚着自己右手无名指,这是对戒。
  “我们彼此彼此。”
  “那就这样生活吧。”回到结婚最初也好,只要在一起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廖清和乐观的想着。
  “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说完这句话,李晓晨的泪就下来了,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生活。“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不该让我有幻想,让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我。我一直以为我们能这样,我好好调养身体,生个孩子,然后慢慢变老。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对我说过的话,对我的好都是给别人的,你让我怎么承受?我很满足,我以为我拥有了那么多,原来我还是一无所有。”
  听着这翻话,廖清和觉得左胸很闷,喘息都有些困难。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否定了?这样说来,我真的罪不可赦。晓晨,你真的就看不到吗?”
  “那都是你给别人的,在她身上无法实现,所以你给了我。”下午在书房的地球仪前坐了很久,那个叫多特蒙德的地方已经被磨白了,他该多喜欢那个叫李晓晨的女人才会常常站在这个地球仪前发呆,喜欢那支球队,那个城市,那个国家,还委曲求全的娶了她。她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当初他也没逼着她嫁给他,是她贪慕虚荣,渴求安稳。
  “你对我没感情吗?”
  “在昨天被你粉碎了。”
  “我们说好不离婚的。”
  “对不起,我违约了。”
  “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还会嫁给我吗?”
  “如果我不叫李晓晨,你还会娶我吗?”
  没有如果。
  “晓晨,我不会离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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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那晚过后两人陷入冷战状态。李晓晨把廖清和当空气,事实上两个人连照面的机会都极少,每天早上7点多醒来却不愿起来,在床上或躺或睡到10点,听着防盗门打开,关上才起来;晚上草草吃点东西便回房间,拿出许久不听的MP3躺在床上听音乐,或者看会儿书。不再做廖清和的饭,他偶尔也会进她房间看上一眼,而她总是背对着他假寐。
  廖清和几天下来也被折腾得没脾气了,偶尔中午抽空回来,早上不起来,晚上也早早睡下,分明摆着是要和他闹。想借回家拿文件之类的和她说说话,她冷冷的态度实在让他心寒。这样的她和往常反差极大,有时甚至让他产生错觉,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妻子,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他曾很乐观的想,事情应该没有想象的严重,他已经表态他不会离婚,等她脾气过了也就好了。
  最近总是睡不好,不知是因为身边少一个人还是因为李晓晨和她闹,心烦,睡不着。他真搞不懂那女人,过去那么善解人意,现在却变得不可理喻起来。这件事是他不对,他也承认,可当时的他就是那样的初衷,他想蛮一辈子的,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会冒出个何质斌。但换个角度讲,若不是李晓晨这个名字,他们也不可能有今天,也许他连相亲也不会去,或者去了,礼貌的打个招呼就走了。他们都应该感谢那个名字,不是吗?
  他知道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很深,他也想弥补,可她却不愿意和他沟通,甚至不愿面对她。每次想和她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她便像刺猬,竖起了刺,这让他怎么办才好?
  其实他也没把她当作那个远在多特蒙德的李晓晨,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不过是一样的名字。听着舅妈说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就去相亲了,然后看着顺眼,就结婚了。对于要不要结婚这个问题,他当时也考虑了很长时间,既然她也有意向要结,相互都不算讨厌,那么何乐而不为?日子和谁不是过?
  爱情,那是年轻人玩的游戏,他已经不年轻了。他有时怀疑他这辈子爱情到底有没有来过。他曾经很真挚的喜欢过读师大时的李晓晨,也许可以称之为爱。但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她并不知道,等他有勇气表白时她全家已经移民德国。她也许也是喜欢他的,可临走时什么也没说,只留给了他一个微笑,而后再也没了消息,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也许就是因为没有表白,没有结果,让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有时他不明白这到底是爱,还是一种习惯?而于芊,他承认她真的没有全心全意的对过她,以至于离婚时明明是她理亏还冲他发火,找他吵了一架。
  晓晨,他和晓晨,他常常想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是爱,还是一种责任?或者是这一年时间里渐渐产生的亲情?他总是心疼她,心疼她的过去,也心疼现在的她,连被他养起来的小脾气他也心疼。刚来时她连撒娇都不敢,总是惶恐不安,连吃饭都是低着头。过去的那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个李晓晨,她是不会想到离婚的;她一天比一天更依赖于他,这点他是看在眼里的,但却不知道动起真来,竟这样决绝,可以毫不留情。
  离婚?要是依了她,她便能幸福?那么他的幸福又在那里?难道她真的连一点情分也没有?明明感觉她在乎,嘴里却说出截然不同的话?还是女人都是翻脸无情?
  十一月末,天气有些凉。李晓晨想着家里的水稻该收了吧,这个天该落霜了,早晚很冷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得皮肤生疼。以前她很怕这种季节,没钱买百雀玲,脸上的皮肤粗糙,手上常常开裂。突然想起她的伯父和叔叔,就在正月还风风光光的把她给嫁了,虽然匆忙,可该有的一样不少。她知道他们就像父亲一样期望她幸福,以后他们知道了该多伤心失望?
  洗完澡在浴室吹头发。她今天比前几天晚了些,前几天这时候早就在房间看书了。傍晚赵青青打来电话,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都是赵青青在说,而她在听,她也没和她说要离婚的事,打算过一段再告诉她。她发现结婚以来,她和赵青青的关系不似以前那般了,不会什么都和她说,大概婚姻真的能让一个人有所改变。
  廖清和应该没那么快回来,他最近好像很忙,回来得都比较晚。有好几个晚上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要不是早上早醒,听见客厅的动静,她以为他没回来。
  她不太想住在这里,对这套房子已经产生了排斥心里。她知道她这样其实很没道理,但她真的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和廖清和再过下去。就算现在勉强的过,也不保以后不出问题。只要一想到,他叫她的名字想着另一个人,她就纠结到想吐。明明以为一切都是给她的,到头来却发现他真正想给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没有比这个更可笑更悲伤的事了。
  她不搬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不想像她母亲那样消失,她想在离开这个家之前,和廖清和作个了结,法律意义上的了结。事实上现在他们也只剩法律上的关系了。
  刚把浴室收拾好出客厅,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既然都回来了,也没必要躲着,想着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廖清和进来,换了鞋,望了望客厅,她还没睡。而她连头也没抬一下,盯着电视屏幕,虽然不知道在演什么。廖清和拎着个纸袋进了餐厅,不一会儿出来对李晓晨说道:“我买了香辣蟹,过来吃点吧。”
  李晓晨转头与他对视了两秒,这是这么些天以来难得的对视。“不用了,谢谢。”
  李晓晨不知道这几个字有多伤人,但廖清和还是很和颜悦色的说道;“吃点吧,我都买了。”
  “我刚刚吃饱,你自己吃吧。”放下遥控器,起身进了客房,留下廖清和楞楞的站在那里。
  他公司丢下公司的一大堆事,跑了大半个城市,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香辣蟹,李晓晨最喜欢吃的,每次去吃都要吃撑才肯回家,而今天她却不吃,是因为他买的,所以她不愿意吃吧。想着想着,心里就来了一股无名火,转身把餐桌上的纸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走向客房,拍着门大声嚷道:“你给我出来,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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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李晓晨没料到廖清和会来敲门,听着敲门声,心烦起来。
  外面还在喊着:“出来,出来。”李晓晨靠着门,深吸了口气,手触摸到冰冷的金属门锁,恍惚间有一种悲凉的情绪从手心传到左胸口,在那个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也不知道为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轻轻的拭掉脸颊上的泪,再次深呼吸以调整状态。
  出来时,廖清和坐在沙发上抽烟,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抽烟,第一次吵架时他也抽烟了。和好以后忘了问他平时是否抽烟,想来是会抽的,可能没有什么烟瘾,或者制止莲强。
  知道她出来,他也没抬头。李晓晨站在房门口好一会儿,看他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沉思着,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李晓晨有些尴尬,心想着这样还不如不出来。
  “你找我有事?”李晓晨退了几步,靠到后面的墙上。傻傻的站在那说话太累,虽然说的是废话。
  廖清和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向她招手道:“你过来,站在那做什么?”话里透着一丝的不满,李晓晨没听他的话,依然靠着墙。
  “叫你过来,你没听见吗?”
  李晓晨知道他要发脾气了,还是没动,闭上眼,仿佛等待暴风雨的来临。她知道他正走向他,他们离得很近,廖清和就在他眼前,一只手撑在墙上,把她围住了,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睁开眼睛。”
  李晓晨闻到了烟味。强烈的气息,命令的语气让她不得不睁开眼。脸和脸的距离只有一公分,那么近,近到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轮廓。
  廖清和转头吸了口烟,一截烟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转而呛人的烟雾喷在了李晓晨脸上,李晓晨本能的皱了皱眉,别过脸去。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的。
  “闻不惯吗?慢慢就习惯了。明天去买三个烟灰缸,你知道我爱干净。客厅,书房,卧室都放上。”说着把手里的烟往嘴里送,狠狠的吸了一口,仍在地板上。李晓晨看着地板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想着他的话,还没想明白时,烟雾再一次喷在她脸上,还有廖清和的呼吸。
  “第二次好些了吗?”廖清和一脸玩味。“慢慢就会习惯。”
  “你叫我出来就为了做这些,说这些?”
  “那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廖清和在缭绕的烟雾中轻笑,他笑起来狠好看。笑声却让李晓晨毛骨悚然。
  “嗯?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李晓晨想到上次他们吵架时说过的话,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却让她联系起来,心里无限酸楚。他们竟只有这些……
  忽地,下巴被捏住,她真的伤心了,上次也是这样。在半年的时间里她从来都不去回忆那个夜晚,他再也没那样捏过她的下颚,就算开玩笑也不会。她突然害怕起来,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只能紧紧的贴着墙,眼泪却不受控制。她激怒他了。
  “你哭什么,嗯?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别怕。”
  “你想怎么样?”
  “还想和我离婚吗?”
  “想。”
  “结婚一年就想和我离,当初为什么嫁给我?”
  “我记得和你说过的,看上你的钱。”
  “看上我的钱,那离了不就没了?还是结婚的时候就想好,离了我肯定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赡养费?嘴上和我说不离婚,心里是不是另外在盘算,嗯?”
  “是。”李晓晨极力的想控制眼泪,但控制不了,没有开关,想用手擦掉,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举不起来。
  “你看你,真是个高手,这眼泪真是及时,我又心疼了。别哭,别哭。”低下头问吻了吻她脸上的泪,只有象征性的吻了两下,然后抬头看着李晓晨更加汹涌的泪水。
  “我当时要是说让你做我情人,你是不是也会同意?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和我明说嘛,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们各取所需,也不用白白的浪费那九块钱去领结婚证,还得离,你说多麻烦?而你我要是没结婚,以后再婚起来也容易些,特别是你。还有,你这么聪明,就没想过我和你结婚会有另外的原因?我现在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好好的单身日子不过,结什么婚,以前多风流快活,什么都不用顾及,想和谁就和谁。还以为结婚了你总能给我些他们不能给我的,哪怕一点点也好。真是他妈的狗屁逻辑……”
  “我也觉得自己愚蠢,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高枝,以为这样可以变凤凰,孰不知麻雀永远也变不了凤凰的。”
  “哼,你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既然你我都无意再继续,那明天就把手续办了,各走各的,我怕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
  “这几天看见我是不是老觉得恶心?真是难为你了。”他的脸贴近了些,下颚被他捏得生疼,也不知道反抗,任他捏着,身体的疼痛可以麻痹心灵。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跟了你一年才发现你很龌龊。”
  “是你后知后觉,我一向是这样,不过现在也不晚。”
  “那明天就去F城把手续办了,省的彼此碍眼。”
  “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会去的。如果不去,我会去找林跃。”
  “找林跃做什么?起诉我吗?什么理由?是感情破裂还是告我精神虐待?对了,他还没结婚,和我离了,你有机会,只要你去找他,他一定二话不说扔下他漂亮的未婚妻和你双栖双飞,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你得求我成全你。”
  听着他的话,李晓晨脑子变得迟钝起来,心里绝望了。
  “那我求你成全我好不好,不管我要和林跃还是和别人,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和你结婚是我错了,我贪钱,贪你有好车好房子,我现在知道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你态度不够诚恳。”
  “我求求你,就当是施舍,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哈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心里真痛快。”廖清和兴许是手捏酸了,居然放开了李晓晨,兀自笑起来。李晓晨此时的状态无比清醒,她真的再也待不下去了,挣脱他小跑着往门口走去。打开木门,防盗门,很顺利的出去,一路跑着,在电梯口扫了一眼数字区,没耐心等电梯了,走楼梯,也不知道是哪个楼层,直到无路可走才停下。真的无路可走了。
  坐在楼梯口喘着气,她原以为廖清和会追出来的,可是没有。她心里竟还希望他能来追他,难过极了,唔咽起来,她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平时温和有加的他,每次发脾气说起话来都那么刻薄,什么难听说什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他,平时不过是伪装。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很快他们就会没有任何关系,或者明天就可以一刀两断。也怪不得他,这是自作孽。
  头埋在双膝间,这样有点温度,这里潮湿阴冷,但这里也很好,很隐秘,没有人会听见,看见她哭。
  如果能预见未来多好,如果能看穿人的心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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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是被冻醒的。李晓晨不知道自己在楼梯口坐了多久,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
  四周黑漆漆的,很害怕,受过伤,胆子也变小了。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感应灯亮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家她是不会再回去了。那今晚怎么办?没电话,没钱,也没身份证。可这个城市又有谁可以让她依靠?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廖清兰家,她没脸去,她待她那么好,而她却辜负了她;屈娟娟,去找她不过是让她看笑话而已;林跃,她也不会去,苏润明和陈浩她统统不想去,就算今天赵青青在这个城市,她也未必会找她,至于那个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就更别提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骄傲了,寒冷和饥饿都让她低不下头。
  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不是吗?
  就这样过一晚吧,就算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死?她突然邪恶的想,她要是能够死也不错,生不如死,那就死了算了。要是死,廖清和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哭?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哭,顶多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毕竟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名字,还会有下一个李晓晨代替她。
  可是为什么要死?就因为这样一个男人,便作践自己吗?她的父亲在看着呐。想起结婚前的那个梦。结婚,那个梦起了很大的作用。而此时她责怪起她的父亲来了,他不是在上面看着吗?也不看清楚人就托梦给她,让她以为她那是个可以嫁的人。
  也不知道几点了,只觉得越发的冷,也没听说有冷空气啊,怎么这么冷?不知道到明天早上会不会被冻僵。如果让廖清和知道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他是不是会更加痛快?她过去在他眼中看到的心疼不过是假象,他始终在疼她名字后面的那个女子。不禁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女子,让他这么痴心。她是该感谢她的,这一年的美好生活,与其说是廖清和给的,不如说是那个叫李晓晨的女子给的。
  这样坐着真的不行,越来越冷。勉强站起来,腿脚酸软,差点立不住。扶着墙走到门边,推开厚重的大门,走廊虽然灯光微弱,但环境的反差还是让李晓晨一下子难以适应,在大理石墙上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已经过12点了,只有两部电梯在运作。外面也很冷,但总比楼梯里好些,至少让她觉得有些生气。
  12点,还有6个小时天亮,那么天亮后她该何去何从?想偷偷回去拿钱和身份证去住旅馆,可是没有钥匙。那就在这里呆到天亮,天亮后再说吧。
  呆了10分钟左右,车库有人出来,是住在李晓晨对面的夫妻,李晓晨认识他们,出门时碰到也会打个招呼。看着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只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后来转念一想,反正以后也不住这里了,谁也不认识谁,有什么丢脸的。于是抬起头鼓起勇气向他们借手机。那个三十五六岁的太太很惊讶道:“真是你啊,我觉得有点像,但也不敢认,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没钥匙进去吗?”
  “嗯,是,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弱弱的声音。
  “可以可以。你老公出差了吗?没钥匙可以找开锁的来啊,这么晚了。”
  李晓晨双手捏着衣角微笑着说道:“手机借我用一下,好吗?”
  站在太太身后的先生掏出手机递给李晓晨,李晓晨频频道谢,没有理会他们不解的目光,拿着手机走到角落处拨电话。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林跃的号码,幸好她还记得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喂”了一声,林跃就听出是她,“晓晨吗?你在哪里?”
  “你在你小区门口等我好不好?我身上没钱。”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说完这两个字,李晓晨就把电话挂了,她怕自己忍不住哭起来。把手机还给那对夫妻后,和他们乘同一趟电梯上了一楼,好在负一楼到一楼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逃也似的出了电梯,她受不了他们的眼神。
  到林跃那时,他早已在小区门口等着。李晓晨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她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为什么不是哭?林跃看她瑟瑟发抖,慌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也没拒绝,傻傻的笑着说:“很冷。”
  林跃并没理会她的笑,沉着脸道;“你这几个小时都去哪里了?”
  “在小区楼下。”
  “不知道冷吗?就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他打电话给你了?”
  林跃点了点头,“先上去吧,看你袜子也没穿。”
  看着眼前的高楼,李晓晨犹豫了,她不想上去,不想打扰他和宋晴。于是说道:“要不你帮我去开间房吧,我不想睡你家。”
  “和我也这么见外吗?”
  “不是,毕竟不太方便。”
  “没关系,你和宋晴住一间,我睡客厅,她也还没睡。”
  “对不起。”李晓晨低下头,很惭愧,自己的任性给他们带来不便,“我看还是在附近找一家旅社住一晚吧。”
  林跃看她实在不愿意上去,也能猜出几分为什么:“旁边有家宾馆,走吧。”
  一进宾馆房间,李晓晨立马扑向床,那里温暖些。
  “林跃,你回去吧,我躺一会儿暖和一点了再洗个澡。”
  林跃看着她那个样子心疼极了,走到小茶几边坐下道:“我坐一会儿就走。要不你先洗个澡吧,我帮你放水。”
  “不用,我等一下再洗,你回去吧。”
  林跃把椅子挪到床边,掏出手机递到李晓晨眼前:“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他会担心的。”
  李晓晨摇了摇头道;“不用,我们要离婚了。”
  听到“离婚”二字林跃本能的皱起眉,没想到这么严重;“因为今天吵了一架就要离婚了吗?”
  “不是。”
  “那为什么。”
  “你该回去了,我想睡觉。”
  林跃望着天花板呼了口气,不过是想陪她坐一会儿,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赶他走。“我坐一会儿也不行吗?”
  “我让你老公过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李晓晨背对着他没接话,后来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不一会儿林跃出来叫她,让她起来洗个澡,那样睡起来舒服些。李晓晨洗完澡出来,林跃已经走了。这样更好,她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早上九点多被敲门声吵醒,服务生给了她一包东西,说是廖先生给她的。李晓晨打开一看,是衣服、鞋子、手机、充电器、钥匙、钱包。翻着这些东西,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挺齐全的,要用到的一个不落,钱包里还多了不少现金,廖清和怕她饿死吗?不用这样的,她还有卡。
  他不进来也好,免得尴尬。
  中午没出去,让服务员送了份快餐进来,吃完后开始给廖清和打电话,既然他也愿意,那么早点把手续办了,拖着做什么,她可不认为挂着廖太太的头衔是多么光彩的事。
  “谢谢送衣服过来。”
  “不用。”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慵懒,似乎还没睡醒,他倒是好,也不用上班。
  “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回F城把手续办一下。”
  “不用回F城,在这里就可以办。”
  “这样最好,廖总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便,你安排吧。”
  “那就下午吧。”
  电话那端传来一丝冷笑,对于这样的笑李晓晨并不介意,继续好心情的听着下文:“用得着这么急于摆脱吗?”
  “我希望越快越好。”
  “下午几点?”
  “这个你定吧,你比较忙,耽误你时间就不好了,但要赶在下班之前。”
  “那下午四点在北区民政局见,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去。”
  “结婚证放哪里了?”
  “房间桌子中间那个抽屉,钥匙在床头柜里。”
  “好,到时候见。”
  多精彩的对话,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是和情人在定约会的地点呢。
  放下电话,李晓晨坐在床头“咯咯咯”地傻笑起来,连挽留都没有,她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一年一个月又三天。
  她,做了一场繁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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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廖清和还是来接她了,打电话说在楼下等她,讽刺的是,李晓晨居然睡过头。她想起结婚登记那天也是这样,睡过头。
  梳了个头便匆匆往外跑,廖清和穿戴整齐的站在车边。李晓晨以为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疲惫或者感伤,看来她高估了自己。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而且风很大。
  “身份证有没带?”廖清和在问她,他以前也这样问过他。
  “结婚证带了没?”
  他点了点头。
  “那走吧。”
  廖清和很绅士的替她开关车门,然后自己才做进驾驶室,启动车子前,掰了掰车顶的后视镜,然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们是去干什么吗?”李晓晨反问道。
  车子走得异常顺利,半个小时就到北区民政局。
  廖清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民政局前成双成对的男女进进出出,看来今天的日子不错。
  “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进去吧。”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你真的好狠。”廖清和咬牙切齿的说着这句话。
  狠?他说话真没良心,昨晚是谁把她伤得遍体,是谁把她逼到死角,凶手却怪起她来了。
  离婚窗口不需要排队,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如果要排队,李晓晨不敢担保自己不会临阵逃脱。只是签字时,两个人的手都在颤抖。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本红皮证书变成了绿皮证书,从此萧郎是路人。
  天暗下来,一场雨即将来临。
  廖清和已经走向停车场,只留下李晓晨站在民政局门口,看车来车往。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该何去何从?奥迪车在她跟前停下,车内的人为她开好了车门,等着她上车。在车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了车。
  李晓晨不知道这车往哪里开,也不敢问,廖清和的脸色铁青,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她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没有目的的路程让她不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停下了。她此刻竟奢望起这路途没有终点才好,走到地老天荒,永远只有两个人。
  雨开始下起来,绵绵细雨渐渐变成小雨,雨刷左右摇摆,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m。车开出市区,朝海边方向走,李晓晨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
  视野越来越开阔,李晓晨将车窗开了一条缝,整个车厢立刻被海的咸腥味充斥着,很快又关上了,那味道太刺鼻了。
  车终于在堤岸的栏杆边停下,无路可走。栏杆下是汹涌的波涛,灰蒙蒙的海面,灰蒙蒙的天空。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廖清和解开安全带,调整了一下车座,半躺着假寐。李晓晨则靠在车窗上看着车前方的海面。车内只有彼此的呼吸,沉寂得让人抓狂。李晓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特别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打开CD,婉转悠扬的轻音乐流泻而出,她认为可以缓和一下气氛。
  “关了。”廖清和的声音有气无力,他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李晓晨听话的关了CD,然后乖乖的靠着窗欣赏海景。
  “你说我们像不像小孩子办家家酒,结婚说结就结,不想过了就离。”
  李晓晨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确像一场闹剧。
  “你要什么?”
  “什么?”
  “离婚了,你要什么?房子给你,给你买辆车吧,你要多少赡养费?”
  李晓晨冷笑道:“我拿车来干嘛,那房子我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这些不用你担心,我明天去办过户。你要多少钱?”
  “我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吗?”
  “只要我有。”
  李晓晨心里觉得悲伤,“是不是还没结婚前就想好了怎么打发我?”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下来。
  “我没有,我是想好好对你的,可是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你。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瞒好点,让我一辈子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多好。”
  “晓晨,其实你不该这样苛求我的,有这么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过去的事。在过去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今天会遇见谁,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从没有喜欢过她。”
  “可是那样你还会娶我吗?”李晓晨抽泣起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没有如果呀!”
  “你是不是很恨我?我发脾气很凶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每次生气起来就控制不住自己,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一般。我和于芊生活了将近四年,但我们两从来没吵过架。可我们才一年就吵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凶。你昨晚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对不起。我虽没有资格奢求原谅,但我真心的道歉。”
  李晓晨不明白,因为和她没有感情基础就那样对她吗?和他的前妻四年都没吵过架,而和她一年吵了三回,看来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劲。
  “其实那些都是你心里的话,对吧?只是借着脾气说出来。”
  “怎么会,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了解你什么?做了一年的替身还自以为你喜欢我。你说到底是你隐藏得深还是我太愚蠢?”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她,没有替身这一说。你总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一说起这件事,李晓晨开始纠结,心口像针扎一样的痛。突然想起《情书》,她一直不相信男藤井树对博子有爱,主动追求她,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博子长得像她暗恋的女藤井树,如果说有爱,也不过是对她的影像。而今她也成了渡边博子,但她比博子幸运,她发现了,她可以恨;博子却连恨也不可能。
  “晓晨,我问你,如果昨晚我们像今天一样坐着好好的聊,又或者我们有个孩子,刚刚是不是就不会进民政局?”
  李晓晨不知道,如果有孩子,如果没有昨晚,他们就真的可以继续吗?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后悔了。现在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可笑,离婚与否主动权是平等的,若是他不离难不成真去起诉?手续都办完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李晓晨茫然的摇着头,她转身调了一下车座,调到与廖清和平行,两人并排的躺着。
  “你以后怎么办?一个人,谁来疼你,谁给你暖脚,谁给你盖被子?没人抱着你睡,你会不习惯的。”
  “过去的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只要适应一段时间就好。日子还是会照样过的,还有,我也会再结婚的,你也一样。你以后不要再和你的老婆吵架,也不要发脾气,你不知道你发起脾气来多可怕,每次我都吓到,还有,你要是不能给她爱就不要对她那么好……”李晓晨捂着嘴抽泣,身体随着抽泣声颤抖,“女人总是很敏感的。”
  廖清和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心里难过极了,都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惹出来的。
  “晓晨,别哭。”廖清和移动着身体,试图靠近她,他想和她躺一张椅子。“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很久没抱你了,来。”廖清和将她抱起,让她躺在他身上,李晓晨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陷进了悲伤之中没有意识,还是根本就想让他抱着,只是很配合的靠在他的胸前。
  廖清和抚摸着她的脸,吻着她脸上的泪,嘴里喃喃的叫着:“晓晨,晓晨,我的晓晨。”
  李晓晨像被蛊惑了般,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也喃喃的叫着:“清和,清和。”
  他们眼里只看得到彼此,然而却看不到未来。
  “我是不是很任性?”
  廖清和摇着头。
  “怎么会。晓晨,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都没有好好的对你。”
  李晓晨堵住了他的唇,柔软的唇,那些好听的、恶毒的话都是从这两片柔软的唇里流出的,她此刻恨不得将那两片唇吻碎,给她蜜,也让心流血。
  被她这样吻着,这么悲伤决绝的吻,廖清和知道没有希望了。心如刀绞,也不去回应,任她吻着。
  李晓晨专注的吻着,边吻边流泪,她要将那两片唇吞进肚子,只是咸咸的泪水让她停顿一下,抬眼,忽地看到廖清和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停下来,用唇去□他脸上的泪,“清和,别哭,会好的,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可以和你一起到老的……”
  “那么你呢?你怎么办,没人疼你了。”廖清和声音沙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李晓晨的头。
  “我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以后你不许酒后开车,也不许像昨晚那样抽烟,对你妈妈好一点,还有我不许你背别人,也不许你带别人去桃花岛,还有要是再结婚,把床和沙发都换了,我们睡过的地方我不要别的女人沾。”
  “床和沙发我不换,那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不会让别的女人进去的。其他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好。我要你告诉我,你说过的那些伤我心的话都不是你真心话。”
  “当然不是真心话。对不起,不要当真,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要当真。”
  “我就知道你疼我。”
  “宝贝,我不疼你疼谁呐?”说着就捧起她的小脸吻起来,细细密密的吻,从额头到前胸,嘴里说着;“宝贝,我想要你。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那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不然你做我情人好不好?只要你不离开我……”
  李晓晨又哭起来,他居然祈求她做他的情人,做不了夫妻,再去做情人?
  廖清和看她又哭起来,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脸贴着脸道:“怎么又哭了,嗯?我们不做不做。我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愿意见到我。只要你觉得开心,离开我也罢,怎样都行。”可是没了她,他的幸福又在哪里?
  “宝贝,去找林跃好不好?他还没结婚,还来得及,你跟着他我放心。”自己给不了她的,别人能给她也是好的。
  他真是大方,把自己老婆推给别人,噢,是前妻了,一个小时前他们成了前夫妻关系。
  “为什么?”
  “他肯定会对你好,而你又那么喜欢他。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不要。他就要结婚了,就算现在没女朋友,没婚约,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幸福是要争取的。”
  “可是你又何尝争取过?”
  “我现在只要你幸福。”
  天黑了,车内只有一盏黄色的小灯。外面,雨还在下着,冬雨总是这样,下起来没完没了。
  那对刚刚离异的夫妻正相拥着,相互舔舐伤口。
  天明后他们就要分离,也许永不再见。
  “要是现在来海啸了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
  “你愿意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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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8# 坤坤


第五十九章

  半夜李晓晨醒来,看着自己趴在廖清和身上。车内的小灯还亮着,他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安心。今晚是最后一夜,明天开始,之后的人生,睁眼再也看不见眼前的人。
  这一年不过是个泡影。
  此刻,她无比眷念起卧室的那张床,给她温暖的床;还有沙发,每晚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沙发;那个抱枕,像极了他怀的红色抱枕;她想回家,回那个不属于她的家。哪怕只能呆一夜也罢。
  轻轻推醒他,对他说:“清和,我们回家吧。”
  廖清和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再看看四周,他们睡在车里,她还在,她说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
  调好座位,发动车子。夜半时分,几乎没有车辆,车速极快,到家只用了来时的一半时间。一路上一句话没说,一个专注的开着车,一个专注的看着车外昏黄的路灯,以及路灯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相拥着上楼,开门,换鞋,廖清和把她横抱进卧室。床,孤男寡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现在的他们。忘记了是谁先开始的,相互撕打,激烈的拥吻,用李晓晨从未经历的最为亲密最为羞耻的方式缠绵,仿佛这样可以让他们忘记离别,忘记即将天明。
  天终将是亮了。廖清和抱着她,两人背贴胸,她没睡。今晚没人关窗,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雨大概还在下。声旁的人,呼吸声此起彼伏。轻轻的挪开环在腰间的手,下床,准备收拾东西。
  她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回F城吗?还是去青青那里,总之不会留在这个城市。太商业太繁华,不适合她。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书房的书,结婚时从F城带来的旧衣服,那串碧玺,林跃送的礼物,还有客厅的抱枕。
  来时有两箱东西,走时却只整理出一箱,也好轻便些。
  做了一顿简便的早餐回来,廖清和还没醒,这样也好。退下右手上的戒指,钥匙和卡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没去看床上躺着的人,转身拎着有些笨重的箱子出了卧室,一路直走,在玄关处换鞋,开门离去。
  雨停了,但没有放晴的迹象。李晓晨盲目的行走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匆匆上班的行人与她格格不入。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菜市场,在门口望了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不见她母亲。进去看一眼吧,也许这辈子最后一次,生命好歹是她给的,虽然这辈子不可能叫她母亲。
  在人群中驻足,看着忙忙碌碌的她,突然感觉没那么恨了。算了,何必呢,廖清和说过让她不要恨的。她还不知道吧,眼前的人是她的女儿,22年前抛弃的女儿。不知道这22年中她有没有想到过她,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她是否偶尔会想,她那没人要的女儿在做什么呢?
  她28岁了,事情也经历过不少,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责任,还有理不清的爱恨。而对于母亲,她却始终理解不了,作为一位母亲,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不管当初她和父亲有怎样的纠葛,对于他们婚姻的产物的她是何其无辜。
  她是个狭隘而自私的人,她自己深深知道这点,所以她即使可以不去恨,也不代表她能原谅。就像因为她的任性、不负责任而结束的婚姻。其实骨子里她和她的母亲是同一类人,自私、没有责任感。
  和她终究是母女缘分浅了些,就像和清和,只有一年的情分。
  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回F城的火车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傍晚5点的车,还有七八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相信总会过去的。
  廖清和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摸了摸枕边,空的。心脏顿时漏了半拍,她还是走了。今天才发现她的固执,走了连个告别也没有,而自己竟还沉醉在她编织的温柔乡里不肯醒来。是的,他真不愿意醒来,生怕醒来之后梦碎了。这一年,真的像梦一样。他现在后悔了,为什么当初那么草率的决定这段婚姻,然而这也没什么,就是过日子。可她偏偏那么好,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如果他们只是相敬如宾,一定可以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到老了有个伴,就像于芊一样,不会争吵,也不会计较是否真心,散了也就是散了,没什么的。
  很认真的吃完餐桌上的早餐,日后再也没人给他准备这样的早餐了。最家常的,却是他最需要的。想给她打个电话,总可以知道她去了哪里吧!?然而《红河谷》的铃声却在客厅响起。茶几上震动着的手机深深的刺痛了他。她真的打算以后不再见面?说她狠心一点没错,至于这样吗?不想和他在一起,见见面说说话总可以吧?如果见面不行,偶而听听她的声音也不行吗?
  没力气,连想把震动着的黑色手机摔了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彻底被她打败了,就这样消失了。日后叫他如何寻找他所失去的?
  负气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原本拥有的最珍贵的一切,现在却连忏悔的机会也没有。她,多么骄傲的女人,明明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却毅然决然。
  衣柜里衣服并没有少多少,她的许多漂亮的有些小贵的衣服都安静的挂在壁橱内。床头柜上的卡和戒指太不起眼了,他差点没发现。他给的所有她都不要,钱不要,爱也不要。可那些真的是给她的,他只想给她。
  公司的小方来电话,说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才想起他昨天一天都没去公司,年底总是很忙很忙。去年原本打算上市,但没有审批下来,只好作罢。做企业也不一定非要上市不可,只要能盈利就行,上市不过是个壳。
  人就是这样无奈,不管心里多悲伤,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是最为光鲜亮丽的一面。有谁知道廖总他昨天遭受了婚姻的巨变,今天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上班,晚上还要去应酬,陪客户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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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9# 坤坤


第六十章

  F城远远没有S城繁华和商业,它只能算是一个小型城市。李晓晨曾经在这里呆过五年,却没有在这筑巢安家的想法。永远不习惯的方言,浓厚的商业氛围,她曾经很厌恶,但现在对这里却不那么讨厌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回来,一个人回来,也许以后就不走了。熟悉的城市总比陌生的好,至少不会迷路。
  在F城的第三天,李晓晨去买了个手机,要找工作,找房子没有手机真是不太方便。廖清和结婚时给的那架一直都在用,只是出来时落在了茶几上。不是有意的,等在车站想看看几点才知道连手机也没拿。有些懊丧,带了手机至少可以知道廖清和到底有没有找过她,虽然知道号码迟早都要换的。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不拿的吧,若是有机会见面,一定和他说她是无意中落下的。
  还住在宾馆,正在找房子,网上找,也出去找,工作的事也在找着。但房子比工作更加急,有了房子总归有个落脚的地方,住宾馆也没有自己布置的房子舒服。
  她的手机里没有存号码,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号码,她打算过一段心情好些了再给赵青青打电话。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不需要朋友,甚至连倾诉的欲望都没有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生存能力很强的人,对于突变的生活以及情感总是很容易适应。比如结婚,比如离婚,那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和少了一个人,没什么的。二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了,过去的这一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今继续着以前的步伐,走完还未走的路。
  去了一次以前的老房子那,本来想看看之前租住过的房子有没人住,但房东不在,只好作罢。没联系以前的同事,没他们的电话,也觉得没有联系的必要。她是个冷漠的人,总觉得同事和同学不一样,没有续旧的理由,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况且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F城比S城冷很多,虽然阳光灿烂。年底将近,大大小小的店面前贴着招工的字样,李晓晨没想进去,她没做过营业员。但这次一家小小的花店引发了她的兴趣,店面门口的左侧墙上贴着很不起眼的招工,她是无意中抬头发现的。很小的一家店,店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里面三三两两的客人,李晓晨突然想,如果日后自己有一家这样的店也是不错的。每天生活在花的世界里,那些或红或绿的花花草草可以给你带来不一样的心情,而生活的心态也一定会随之改变。认认真真的经营,也算是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进去了。想做一件事,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应聘得很顺利,李晓晨不计较工资的多少,而花店的老板看来是急需人手,也不嫌弃李晓晨有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双方很快达成协议,第二天开始上班。花店提供工作餐;房子由老板帮李晓晨找。这样一来就省事多了。花店老板是个30来岁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是个很厉害的女子,身上透着一股浓烈的生意人的味道。店里还一个女孩,比李晓晨小,但看上去像个老手,很熟练的在修剪花枝,插着花。李晓晨想着以后跟着她学习东西比较容易些。
  从花店出来心情大好,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回宾馆躺在床上规划着以后的生活。年初给赵青青炒股的一万变成了两万,早已抛售,加上之前的一点积蓄,也有好几万,想着在以后的一年里省着点花,一年后自己开家小店还是没问题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和那个老板娘学插花,学经营,摸清进货渠道;也不指望那点可怜的工资能够剩多少,说实在的能够日常花销已经不错了。
  李晓晨有感于自己的觉悟,帮自己打工总是好的,苦些累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28岁的今天才想到要自己开家小店这样的事?真是愚笨,以前一直以为开店创业是遥不可及。
  她其实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倘若日后能有一家小店,可以维持生计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要是每年能有些盈余那更好。她正在为自己突然萌生的想法高兴,觉得生活终于有了奔头。想到这,心里不免黯然。28岁了。就在前一段时间生活也是有方向的,但那个方向是围着廖清和转。过去一直觉得生孩子是她的头等大事,是她的方向,现在对于孩子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伤。那天廖清和问过她要是有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和他离了,她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回答,然而她的心里却依旧没有答案,如果有孩子,是不是就可以维系这段婚姻。很多的如果,就像廖清和所说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她,她还会嫁给他吗?正如她所想的,如果她不叫李晓晨,他还会娶她吗?那不过是如果的事。可是没有如果。
  玩着新买来的手机,廖清和公司的,不是最新款,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李晓晨最喜欢的,只是一款普通的手机。因为价格便宜,看着顺眼就买了。功能和以前的那个差不了多少,查看话机设置时却发现有个“隐藏号码”功能。这个功能在之前的那架手机上没有的,咬着下唇按下了开启键,然后跳出了设置成功的对话框。打电话应该看不到号码吧?她不敢确定,却也没地方试。
  才七点半,太早了,廖清和也许还没下班呐,而且无来电,他不一定会接的,即使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洗了个澡回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下了。早点睡,明天起就没有这么早睡的机会了,每天晚上九点半下班,回来洗衣服什么的,至少也要到十一点才能睡。然而真正躺下了却毫无睡意,手里握着的手机让她捏出了汗。手机盖始终开开合合,在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瞪着天花板,想着这时候的廖清和是在应酬还是在家里看电视。他一个人看电视无聊吗?应该很高兴才对,没人和他抢频道了,还是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上网,偶尔也望着地球仪发呆?看着地球仪应该也会想起她吧,毕竟她也叫李晓晨。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一串熟烂于心的号码在显示屏上显现,只要按下绿色键,就能听见号码主人的声音。不说话听听声音也好。有些颤抖的手终究按下了那个绿色键,听着“嘟嘟”的铃声,一声两声的默数着,左胸的跳动频率明显加快,心想着数到十没接就挂了。眼看就要到十还没没人接,却又不忍心挂,到十五吧,没接就真的不打,以后也不打。
  没到十就接了,那么熟悉的声音,说的却是“你好!”。陌生的“你好”,他们的关系可以说“你好”了。李晓晨不敢出声,呼吸急促起来,那边却在“喂,喂”,两声之后也一样归于平静,听筒里有的只是彼此的呼吸声。
  “晓晨,是你吗?”廖清和在问她呐,他猜到是她了。
  “晓晨,我知道是你,说说话好吗?”
  李晓晨沉默着,想好的,只是听听他的声音,现在却舍不得挂掉。
  “晓晨,不想和我说话吗?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呢?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端还想继续说着什么,李晓晨却合上了手机。能这样就好,在这样的夜晚能听听他的声音就好。下次如果再打要记得把声音录下来,以后想时可以听听,就不用受像今天这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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