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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五)(3)

    米格又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九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阴森得吓人,而米格的眼睛里依然是无尽的迷惘。

  我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说被晒了吧。

  九月说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的!我说,干吗把气撒在我的身上啊……

  九月不说话了,低头,继续搅动着自己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其实她安静的样子还是很漂亮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清晰地看着她。她低头的样子,水一样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还有她的脸蛋,都是那么好看。可惜了,脾气那么坏。

  然而她对米格是那么温柔,这小子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九月觉得,和米格聊天很没有意思,然后就开始跟我拌嘴,她说一句我顶一句,吵得不亦乐乎。

  闹够了我们走出离殇,站在街上,又重新回到了喧嚣和燥热。米格出来后就一直看着身后的牌子,那两个大大的“离殇”……

  九月回头看米格,只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米格哦了一声。

  我对米格说,你小子也不送送她!米格说,她也没说要我送,我说你这孩子已经没发展了,人家没说你就不会主动送一送啊。米格想了想,说,有道理。

  一回身,见九月已经走得很远了。

  我带着米格追上她,说,我们送你回去吧!九月看着我俩,说,行。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路旁郁郁葱葱的树,竞相展示着自己的繁华。我们走进树荫,走出,又走进另一个树荫……

  九月对我说,你就是宇多吧。

  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九月说,米格在网上经常跟我说你的,他说有一个朋友,叫宇多,整天跟他在一起。我笑笑说是么,算这小子有良心,米格白我。

  九月说,他这人怎么这样啊,看着傻呵呵的。我扫了一眼米格,说我也不知道,打小就这样,智商有问题。

  她笑了,也回过头,很奇怪地看着米格,像见了三条腿的蛤蟆。

  米格好像发觉了我们在看他,瞪大了眼睛用很莫名的目光看着我们。

  九月笑出了声来。

  九月说,真佩服你,能忍他这么久,我得意地说,你才知道我厉害啊。

  她说,呸,真不要脸!我笑,笑声震落了两片叶子,落在了米格的身上……

  我说,那天你迟到,跑得是真快啊,飕飕的像兔子似的。

  九月说,你那天傻笑什么啊?

  我说,笑你有意思呗。

  她瞄了我一眼说,有病。

  一路上,我一直看着身边的九月,看她笑,看她骂我的样子,还有她长长的辫子。

  米格把手插在兜里,看看我们,看看天,也在笑。

  到九月家时,才发现原来她家离我、离米格的家不远。我说,我们家也住在这附近,说完指了指我家的方向给她看。九月哦了一声,轻声对米格说我回去了,米格没有说话。她紧接着跟米格说再见,米格还没有说话。

  我随即笑着应和道:“再见。”谁知九月对我凶巴巴地说,又没跟你再见,说完一扭头走了。

  又碰一鼻子灰,这人怎么这样啊。我看看身边的米格,他正看着远处街的尽头出神,我给了他一拳说回家啦。米格摸着被我打的地方不满地看着我说,使那么大劲干什么。

  我和米格踩着被阳光晒得快要裂开的柏油路向家里走去,迎面吹来的风,竟然也是热的。

  到我家楼下,我对米格说,去我家待会儿?米格说不了,还有篇文章没写完。

  打开门,立刻感受到家里清凉的冷气。

  QQ里包子的头像疯狂地跳动着,我点开,是一长串的留言:“宇多你干什么呢?”“在不在?”“说话啊!”“你奶奶的,赶紧给我死出来。”“好,你就给我装狗啊!”……

  我吓了一跳,忙掏出手机给包子打电话。

  刚刚接通就是包子的号叫,还好我早有准备把手机远离了耳朵。呵呵,每每包子这样时,大都是从失恋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

  喂,宇多,你俩今天干什么去了?

  陪米格见一个网友啊。

  那怎么不带我去呢。

  你不是失恋么,带你去怕你自卑。

  哎呀,我就在家郁闷了一小下,男人么,怎么能被这点小事吓倒呢,跟双喜同志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

  得了得了,你歇会吧你。包子,你猜猜米格的那个网友是谁?

  我上哪儿猜去啊。

  猜猜猜猜,跟你有关。

  不能……不能是小佳吧?

  哎呀,不是,是小佳一朋友,就是那个七班的那个,头发挺长的。

  啊,我想起来了,挺好看的那个。对了,她说我什么没有啊?

  说了,说你挺彪的。

  不能吧,没说我和小佳的事吗?

  没有。包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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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五)(4)

  你奶奶的,给我老实点!宇多,我一定得把小佳弄到手,要不我……

  你有没有前途了啊,歇会行不,我们陪你丢不起那人啊。

  好,宇多,我今天终于算是彻底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就这样啊,我记住你了。

  算了,我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哎,别啊……

  挂下电话后我一直在笑,包子这小子,真是。

  站在窗前,眺望,可以看见米格的家,看见他坐在电脑旁,安静地写着文章,远远地,好像能闻到他屋里飘出的淡淡的咖啡香,还有朴树召唤般的声音,一遍遍,一遍遍。

  在网上和那些人聊了一会儿,无非问问这个在哪儿呢,对方不是说在家就是在网吧,然后我再发去一个“呵呵”表示应和,就再不说话了。不久后,QQ里就只剩下米格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上网没意思,站起身,去床上躺着。

  闭上眼睛,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九月,忽隐忽现。

  我立刻睁开眼睛,她的影子散去了,等再次闭上眼睛时,她又出现了,挥之不去。她笑,她瞪眼睛,她好看的脸蛋,长长的辫子,都完完整整地映现出来。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天,昏暗下来。

  无聊的很,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米格的号码……

  喂,米格啊,是我。

  哦,什么事啊?

  没什么,闲着没事。你干什么呢?

  写文章呢,九月都烦死我了。

  她也在啊,正好,你把她QQ号给我,我帮你把她缠住。

  行,你上吧,我把她号给你发去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坐到电脑旁边,看见米格的头像在跳动。找到九月的号,头像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安然地闭着眼睛。她的网名,也叫九月。我把她加为好友,不一会儿,她也发来加为好友的申请。

  ——小MM,这么晚还一个人上网啊,小心大灰狼咬你PP哦!

  ——啊,是吗?不过大灰狼没有,色狼倒是有一条。

  ——哦?色狼?在哪里呀?不会是说我呢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哎呀,也不是啦,刚才跟我聊的那几个MM都这么夸我!

  ——你脸皮真厚啊。

  ——厚吗,我怎么没觉得呢。

  ——没觉得啊,你去拿一根针扎扎试试,看能不能扎出血。

  ——扎完了,针弯了,没出血啊。

  ——哇,这么厚啊……

  ——嘿嘿,那当然了,五角大楼跟我的脸比起来可差远了。

  ——郁闷,你加我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看你好玩不行吗?

  ——切。

  ——切什么切,不许切!

  ——就切。

  ——不许切!

  ——就切就切,我喜欢切,你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能管得着。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就管我,你又不是我妈。

  ——我是你相公啊,怎么不能管了?

  ——谁说的,你不是。

  ——哎呀,这简单啊,你做了我娘子不就是了嘛。

  ——你……我不做!

  ——做了又不能亏待你,这事就这么定了,娘子乖,叫相公。

  ——不叫。

  ——不叫不乖,叫了好处大大地,叫了有糖吃!

  ——啊……救命啊……

  ——喊吧喊吧,喊了也没有人来救你。

  ——你好烦人哪!

  ——是吗,你相公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其实我这人挺好,你以后跟我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我可不是一般的烦人。

  我坐在电脑旁,一直在傻笑,嘴没合拢过。就这样我和九月在网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整整一夜,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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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六)(1)

      像浮云般飘散 夏(六)

  包子打电话过来说初一的小屁孩们已经开始军训了,让我和米格来阅兵,子滕和小米都在。

  和米格到学校时,见他们都坐在草坪那里,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我们走过去,包子说怎么才来啊,子滕对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他身边的小米,看着我们,笑了一下。小米今天穿得很漂亮,淡蓝色的长裙,很适合她。包子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么不伦不类,像个流氓。

  操场上,一群初一新生都在毒辣的阳光底下晒着站队列,不许动一下,如果有动的,教官上去冲屁股就是一脚。突然想起我们上初一那会儿,也军训,我和米格聪明,到医院随便找了个医生塞了二十块钱就开了两张病毒性痢疾的病单,然后大摇大摆地跟双喜请假,双喜看了看病单看了看我们,说回家歇着吧,好好休息。于是军训那半个月,我和米格躺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悠闲自在。军训了几天后,包子和子滕来我家探望我们的病情,见我们俩悠哉游哉的样子当时就急了,说你俩在家里舒舒服服猫着让我俩在学校受罪,太缺德了!我们看了看包子,人真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不少,子滕也造得没精打采的,看来这军训还真不是人遭的罪。

  包子说不行我也得去医院开个病危通知单了,问子滕去不去,子滕说我可不去。然而第二天双喜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叫我们赶紧去军训,原来包子的病单被双喜看穿了,那小子找个骨科大夫开了个脚脖子扭伤的证明,找双喜请假时装得挺像,一瘸一拐的,可双喜那边通过后他一时激动基本上是飞出学校的……于是在每天上午军训完后,我们仨单独在操场上站了一下午。

  包子指着那群初一的小孩说这站的是什么玩意,哪有咱们当年站得直。

  米格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子滕和小米俩人眉目传着情,传来传去格外热乎。包子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知道多酸了,说你俩轻点,都电到我了。子滕说包子不要嫉妒,找小佳去啊。我和米格都笑了。

  包子很是郁闷,说子滕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米笑出了声来,但立刻把嘴捂上了。

  包子站起身,坐到小米的另一侧,坏笑了一下。包子说,小米啊,你不知道啊,子滕这小子,八岁还尿床呢!小米笑了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包子说,这事他还能跟你说?也就我吧。子滕说别老把你的光荣历史往我脑袋上扣,到底是谁在幼儿园尿床经常被罚站?米格接了一句:是包子。

  小米很奇怪地看着包子。

  包子说这事咱先不说,子滕小时候的坏事多着呢,什么用剪刀剪女生辫子,掀女生裙子,没事在人家女生脸上亲一下,哎呀反正可多了。小米你不知道啊,子滕小时候啊,每次考试都鼻涕往袖子上一蹭伸出手跟我说借我抄抄呗,你说他也不嫌丢人。还有,他小时候不听话,一天被他妈揍八遍……

  包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子滕的罪行,小米瞪大了眼睛认真地听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最后,包子跟小米说,小米啊,我看你还是另找个好人家得了,跟这小子真委屈你了。子滕在旁边,看着包子,脸都绿了。我笑,说行了子滕别生气了,包子受刺激了。

  米格说,包子我给你留点面子,实话我们就不说了。

  小米笑倒下了……

  包子不说话了,说行,你们就合伙攻击我吧,说完扭过头继续看初一小孩军训。

  他们开始绕着操场一遍遍训练行进走,教官一二一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包子说,学校真他妈没人性,迫害完咱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残害祖国美好的下一代,丧尽天良啊。

  我们各忙各的,米格抬头望天,我闭着眼睛把身子靠在树上休息,子滕和小米在一起讲着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情话,谁也不理包子。

  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在我们身上,风掠起我们的衣襟,伴着草香,还有我们身上的味道。头上的天,好蓝好蓝,还有那阳光,也好晃眼睛。

  回到家里,在网上跟九月吵架。

  老妈站在我旁边,跟我说宇多啊,都上初三了,也该收收心了,别老整天想着玩,也学学习啊。你看看我们单位你赵姨家的孩子,就非常用功,天天学到十二点多。我说哎呀就他的分,我扣掉一百分都比他高呢。我妈说但是人家勤奋啊,你瞧瞧你,天天不学习,早晚有一天被人家撵过去。我说,妈,等他撵过去再说啊。

  我妈没电了,直用手指头戳我的脑袋。

  我妈和米格妈一直对我和米格成天不学习却有那么漂亮的分数感到质疑,但我们的分数也是让她们自豪的,是她们炫耀的资本。我妈说这样挺不公平的,别的孩子拼吐血都打不上的分我俩轻松就打过了。这点也是老师们质疑的,可是分数摆在那儿呢,他们说不出什么来,所以我们俩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写作业只要过了他们给我们定下的分数线就行。

  语文课上,双喜站在讲台前面讲着第六单元的古词,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猴子。

  讲到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时,双喜说,这是豪放派的代表作,你们慢慢品读,就会发现写的特别有味道,然后我们若有所思地一遍遍吟了起来。读了一会后,双喜把包子叫起来谈一谈对这首词的看法。

  包子说这词读起来是感到很开阔,立意也很新,不过读诗词要从多方面去考虑,这才能看见里边实质的东西。双喜一听来了精神马上说那你说怎么个从多方面考虑法呢?

  包子说,你看这词的背景,当时苏轼是被贬作一个类似于县级市的市长那样的官,穷得叮当响,怎么能“锦帽貂裘”呢,很不现实嘛,其实也就是大棉袄大狗皮帽子。再看这句“千骑卷平冈”,一个小县级市能有多少人啊,其实也就去了五六个老干部骑匹老马凑凑热闹。还有“亲射虎,看孙郎”这句,苏轼当时都老得不行了,老骨头一把的跟人家孙权比射老虎干什么啊,再说了,就我这体格射个老虎都困难呢,何况他了,其实就是射了一只小白兔,到底射没射中词里没提。最气人的是“西北望,射天狼”这句,教参里非说表达词人报国的雄心壮志,你说人家苏轼既然都被贬官了说明他跟领导的人际关系搞得不好,你连领导马屁都拍不好还谈什么报国啊,人家用不用你还是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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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六)(2)

      然后包子不做声了,良久,双喜说,完啦?包子说,完啦。

  双喜撇出来一句话:思维畸形。

  我们都笑了。

  双喜继续讲课,刷刷刷一会儿把十首词全讲完了。双喜讲课总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从不磨蹭。双喜说,好了这十首词讲完了,你们回去背一下,注意要会默写,字别写错了。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于是双喜就趴在讲台上跟我们胡侃。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双喜随便一扯就把话题扯到他的个人问题上来了。

  双喜说,你们说老师我,不错吧?

  我们说,还行吧。

  双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刺猬头,叹了口气,说咱一表人才,没人要,太可惜了。

  包子说,老师,吹牛要注意场合,我们这上课呢……

  双喜说,你小子给我歇会。

  双喜又换了个造型,背靠着黑板,看着外面的天感慨道:哎,我命不犯桃花……

  下课铃响了,双喜拿着书出去了,一步三叹。不行了,双喜愁死我们了。

  包子蹿到子滕面前,递给他一封信说给小佳送去。我说哥们你还追啊,包子信誓旦旦地说那怎么了,我可是认真的!我笑了说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啊。米格把信从子滕手里拿过来说我来看看包子又写什么歪诗了,打开后米格叫了一声,说包子你抄我的文章!包子鄙视地瞅着米格说,你急什么,我这不看你写得好么,就摘了几句,天下文章一大抄嘛。米格无语。

  突然,子滕捂着肚子说不行,我得去厕所。然后把包子的信塞到我手里说宇多,你送吧,说完就跑了出去。

  我瞄了一眼包子,包子说宇多,你将就点,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不能含糊啊。

  我看米格,米格说,走吧。

  到四班找小佳,她班同学说她出去了,于是我们去操场找。操场上,初一小孩还在军训,一帮初三的女生围着看,跟在动物园参观动物似的,想想我们初一时也是被这么参观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米格!

  我们转身望去,见九月在那里又蹦又跳地向我们招手,很高兴的样子。我看着她,笑。

  她颠颠地向我们跑来说你们干什么去啊,我说,替我班包子送情书。

  啊,是给小佳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班包子的事啊,我们都知道了。他写的诗小佳看完就撕了。

  是吗,这小子有没有戏啊?

  有什么戏啊,根本不可能。

  我看米格,米格笑了一下。我说得了,看这小子造化了,小佳在哪儿呢,我把包子的信给她。九月说你把信给我吧,一会儿我看见小佳再给她,我说行,把信给了九月。

  九月看了看米格,抬脚狠狠地踩了米格一脚。米格说你干什么啊。

  九月对米格说,你见我怎么不说话啊?米格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啊。九月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以后见到我必须问好。看你要再见我不说话,我就打死你!米格不说话。九月推了米格一下说你听见没有啊,米格说,哦。

  我说,你别老欺负米格。九月说,我愿意!紧接着又踢了米格一脚。米格很无奈地看着九月。

  我伸出手,冲着九月的脑袋上狠弹了一下,九月哎呀地叫了一声。揉着脑袋撅着嘴说宇多你干什么啊。我笑,说替米格打你。九月举手就要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动弹不了了,我说你就这点小力气吧,我可不惯着你。

  九月鬼叫着说哎呀你轻点,给我捏疼了!我忙松开手,她趁机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然后跑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说,你别给我跑!

  米格在我旁边,笑。我也笑了,眯起眼睛。

  回到班里时,包子忙凑过来问怎么样了。我说没见到小佳,把信给她朋友了,人家说了,你没戏。

  包子听后,不说话了,低头装深沉,我和米格就站那看着他。

  深沉了好半天,包子终于丢出来一句话:面对尖锐的社会舆论,只有勇敢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勇者,而我……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一哄而散。

  永刚进来时,依旧春风满面,估计仍沉浸在快要当爹的喜悦中呢。站在讲台上笑了好一会,说,上课。

  这节课学的是拉瓦锡的空气成分测定的实验,永刚站在前面吐沫星子横飞地讲着当时拉瓦锡是如何把一大堆水银放在炉子上烤十二天直至变红的,然后从下面掏出一大堆东西来给我们再现一下这个实验,我们来了兴趣。

  永刚拿着一个试管一边检查它的气密性一边自言自语地感慨:“哎呀,化学这个东西,就是有意思。”

  我们听了,全用很奇怪的眼光瞅着永刚,跟看怪物似的。

  永刚说,学化学比你们学的那个什么数学有用得多。数学那个玩意翻过来调过去就是那十个阿拉伯数字,你加我我减你的,再就画个正方形、画个三角形叫你求这个多长那个多长,没意义,没有化学这样丰富。我就见到过一道数学题,说是一个水池子,这个管子放水,那个管子灌水,问多长时间灌满,你说出题这人脑袋是不是灌水了,没事闲的。由此可见,搞数学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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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六)(3)


  这时有几个小气泡从导管口冒出,永刚看了看说还行,不漏气。然后点燃一块红磷扔进了试管里,塞上塞子,顿时试管里充满了白烟。他说,这个夹子得等到试管恢复到室温后再打开,不然红磷燃烧放热里边的空气膨胀,进来的水就不足五分之一了。我们低头,把他的话记在书上。

  永刚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学数学的人,都是傻子,就说你们老高吧,从小就跟我是初中同学,一起上的高中,大学。他啊,就成天做数学题,感觉自己还挺高尚的,竟然瞧不起我们学化学的,到最后考试时,不还得照我抄嘛!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理数不分家,全靠化学拉。就是说你学好了化学,数学物理那些东西就全通了。

  ——老师,以后我们就学化学了!

  永刚笑了,说其实我也不是逼着你们学化学,在学习化学之余呢,也要抽空看看语文啊英语什么的,现在上面不是提倡那个全面发展嘛。你不能总把精力全放在化学上,化学再有意思也不能天天学啊,每天抽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至于数学,学不学,都没什么意义。

  我就一直不明白,永刚怎么就和我们老高有这么大的仇。

  米格一直看着他的笔在指间飞快地转着,突然掉了,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

  放学铃响了,班里的人站起身,纷纷往出走。

  饭馆里,我和米格坐在角落的桌子边上,等着包子和子滕买饭回来。

  这时,我看见九月和几个女生端着盘子进来了,其中有小佳。九月见到我,瞪了我一眼,然后仰着头坐到了我们身后的位子上,坐下时,她故意用肘子狠打了我一下。我回头愤愤地瞅她,她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包子和子滕也端着盘子回来了,子滕把盛得满的一盘给了米格,另一盘多些的给了我,自己留最少的一盘。包子见自己盘里的菜比米格的少,就把自己的和米格的调换了一下。米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突然包子看见了对面的小佳,立刻来了精神,叫了一声小佳的名字,很大声地。

  屋里的人都瞅包子,我们赶紧低头吃饭……

  包子大摇大摆地端着盘子坐到九月她们那桌,小佳的旁边。

  小佳没理包子,只白了他一眼,身子向旁边移了移。

  谁知包子又不知廉耻地向小佳那里移了移,看着她嘿嘿地傻乐。小佳噌地站起身,把勺子摔在桌子上,扭身走了。包子说,小佳你别走啊!这下刚才没瞅包子的人都扭头看包子了……

  九月站起身说,你能不能不老缠着小佳啊,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死了心算了!

  坏了坏了,这下可丢大人了,我们把头压得更低了,使劲往嘴里扒着饭。

  包子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我们都回头看包子,见他的表情阴森得吓人。我说这下包子是真受打击了,说完我们三个站起身,把包子往门外拽……

  出了饭馆后我们围着包子看,包子突然说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吓了一跳,见包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才开口说你小子刚才阴着个脸干什么啊,吓死我们了。

  包子笑了,小声对我说,当时人那么多看着不好收场,所以装一下深沉。

  我抬起拳头给了包子一下子。

  子滕说我还以为你被刺激到了呢,米格笑了,说他脸皮这么厚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刺激呢。

  包子说,对了,刚才那个女的什么来头?

  我说,她是九月。

  就是米格那个网友?怎么这么厉害……

  回到学校时,看见一帮子人围着公告板议论纷纷,我们也凑上去看,见上面有人题了一首诗:

  安得放假千万天,大庇天下初三学子尽欢颜,小憩不起貌安然。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日,我一人上课受罪死亦足!

  这明显是快被学校逼疯的一种体现,逼疯一般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是沉默,后一阶段是爆发。然而写诗的这位仁兄就是在初二下半学期沉默了半年后终于在初三爆发了出来。像杜甫这样忧国忧民的诗人是伟大的,同理,这位仁兄也是,大庇天下初三学子尽欢颜,呵呵。

  包子大叫了一声说写得好啊,都快赶上我一半了!我和米格笑了笑,走了。上楼时心里一直在想着那首诗,心里突然感到很难受,说不出的。

  米格说,写诗的那个人,心里更多的是悲哀。说完看了看我,笑了,低头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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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七)(1)

      像浮云般飘散 夏(七)

  在操场上看见九月,跟一个女生正挎着胳膊散步聊天,见到我们,忙拉着那个女生跑了过来。她笑着对米格说,这是我的朋友,李然,然后指着米格对那个女生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米格。她笑了一下,对米格说你好,米格也笑了一下,点头。我对九月说,你狐朋狗友不少啊。

  两个女生同时白我。

  九月指着我的鼻尖说,宇多,你见我怎么没点好话啊,什么叫狐朋狗友啊!

  我说,连狐朋狗友都不知道,真没文化。

  九月被我激得没话说了,狠掐了我一下,我说你掐我干什么啊?

  九月说,谁叫你欺负我的。我说我哪欺负你了,九月说你就欺负我了。

  李然一直和米格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李然低着头,等着米格先发话呢,可是米格一直在望天,全然不理会她的存在。九月见了,跳起来打了一下米格的脑袋说,你怎么不跟我朋友说话啊?米格说,啊,还要说话吗,说什么啊?

  除了米格外,我们三个全木了。

  李然拉了一下九月说,咱们走吧。走时九月还回头瞪我一眼,又好像是瞪米格的。

  往班里走时遇见了小沫,她见了我们酸酸地对米格说李然怎么样啊?米格说,还行啊,挺好的。小沫又说,是吗,这要让她知道指不定得乐几天呢!说完就快步走了。

  我看了米格一眼,米格没说话。过了一会,他对我说,小沫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傻呵呵地说,不知道。

  数学课,我们把昨天永刚所有的罪行向老高完完整整地汇报了一下,不仅一字不差,还添油加醋地编了不少。

  老高听完后笑了,说你们别听他瞎说,赵永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他那点破事,我真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说。

  于是我们在下面起哄:老师,给我们讲讲啊!

  老高把手里的粉笔放下,拍了拍手,把胳膊拄在讲台上,摆好了校长开会“再补充两点”的阵势,说:那我跟你们说说?我们说,嗯,说说!老高说,好!

  老高说,赵永刚小时候才淘呢,上树掏鸟蛋,拿石头砸人家玻璃,往人家小姑娘铅笔盒里放毛毛虫……比你们现在都淘多了,为这他爸没少揍他,他就记吃不记打那伙的,没记性。到了初中,也就我们物理老师能管住他,赵永刚就怕我们物理老师——就是现在教你们的王老师。她可不惯着他,啪啪抡嘴巴子,到现在他见了王老师还腿肚子转筋呢。

  我们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永刚怕我们王老太太。

  老高接着说,赵永刚小时候坏,谁都不愿意搭理他,也不好好学习,到考试的时候也就我借他抄抄。

  包子说,不对啊,永刚说是你照他抄的啊!

  老高说拉倒吧,他糊弄糊弄你们,他小时候,一加一等于二还得掰手指头呢,我照他抄?我把答案放他面前他都抄不明白呢。

  我们在下面都笑了,想原来永刚是这种人。

  老高见我们笑了,就更起劲了,说你们说化学那玩意有什么可学的,就那几个破元素符号,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我都能倒着背,几个破药罐子,倒过来倒过去,点个这个,爆炸了,一会加热点那个,变绿了。你说去了这些,他化学还能剩点什么,哪有数学千变万化这么有意思啊。数学,是所有理科最核心的东西,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理化不分家,全靠数学拉……

  包子突然说,不对啊,昨天永刚说是理数不分家,全靠化学拉。

  老高一听火了,瞪大两个小眼睛一拍桌子说好个赵永刚啊,误人子弟,你们不用听他瞎编,是理化不分家,全靠数学拉!他化学是个什么啊,学不学,没什么太大用,我告诉你们,学好数学,那是最重要的……

  我在下面笑了,看来老高跟永刚真是老同学,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高点了根烟,放在嘴里啪嗒啪嗒抽了两口说,不说了,把前几天发的三张卷子拿出来,大家先来看第二张卷子的第十六题,我大致看了看,咱班里米格的方法挺好的,米格你能不能上来讲讲?

  米格不说话。

  老高说,米格?

  我回头用书打了他一下,他突然明白过味来,一下子站起来。老高笑着说你又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米格挠挠脑袋说没有啊,老高说没有你发什么呆,你看看第十六题你能不能讲。米格拿起卷子看了看,对老高说,怎么讲啊?

  老高说,熊包,连个题都讲不明白,宇多你上来讲,我看你的方法也不错。

  我哦了一声,站起身向讲台走去。米格坐下了,我回头看他,看见他在对着我,笑,眯起眼睛。

  讲完题我就回去了,老高一直笑眯眯的,他继续给我把不足的地方补充一下,而此刻的米格,一直望着窗外,良久不动。

  下课之后老高走到米格身边问他这几天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呢,米格说没有啊。老高说是不是初三太紧张了不适应啊,米格说还行,老高说不用太紧张,踏踏实实学就可以了。然后他对我说,宇多你看你,就少米格这份沉稳,学数学就忌讳你这样的,静不下心来,那可不行,以后得改。我笑了说老师我一定注意。然后老高点了点头,跟我们说,我最近发现一个练习册不错,叫什么什么,黄皮的,学校对面的书店有卖的,现在还打折呢,你们一人买一本回家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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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七)(2)


  我说行,米格没有说话。老高点点头就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对我们说,有不会的就来问我啊!

  小沫看着我们,感慨道老高对你们真好啊,米格笑笑。小沫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拿起桌上的练习册指着上面的一道题让米格讲给她,米格说问宇多。小沫瞄了我一眼,我立刻说这题我不会,米格你讲得了。小沫笑了,用撒娇的语气跟米格说给我讲讲吧。我在一旁觉得有些酸,笑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米格拿着题只看了一眼,就在本子上撕了一页纸刷刷在上面写了起来,小沫一直凝视着米格安静的样子,很乖巧的表情。米格写好了就把纸给小沫说自己看,小沫说你写的是什么啊我都看不懂,你给我讲!米格说自己慢慢研究去吧,我不会讲。小沫说,哦。

  我跟小沫说你做这些题不怎么好的,都一样的题型做着浪费时间。小沫没理我。

  班里,子滕做着练习册,包子跟几个男生大呼小叫。窗外的那棵大树,似乎比前些日子又茂盛了许多。

  初三的生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记得站在初二的尾巴上时,我们仍然在感慨,在抱怨,在悲哀,想着以后将来要如何面对非人的生活,悲壮得很。于是,初二的我们异样的浮躁和不安,然而初三真正到来的时候,日子依然一天天的过着,二十四小时未多几分少一秒的,太阳依然东升西落,月亮依然阴晴圆缺……世界并没有因为我上初三而发生任何改变——哪怕一丁点的,这时候再回头想想过去,呵呵,真的很幼稚。也记得在上初三前,我,米格,包子还有子滕曾对天发下豪言壮志要发奋学习不然天打雷劈,然而上了初三后我们还是老样子,漫无目的地活着,也没有谁被雷劈哪怕是触电。

  初一的我们,还表现出一副天天向上的样子打量着这里一切的繁华,而现在……

  真快呀,时光真疯狂。

  到家后,我就打开电脑上网,我妈说我跟这电脑比她这个亲妈都亲。我说可不是么,亲多了!

  然后我妈跑来掐我,说小白眼狼,我叫你不亲!我说妈我错啦!我妈停手了,说再说混蛋话我接着掐!然后跑去厨房做饭去了。

  登录QQ,果然,九月在线上。

  我笑了,发过去条消息:娘子啊,怎么天天上网啊,不学习啦?

  不一会儿,九月的头像就发疯似的跳动:谁是你娘子啊,少不要脸,你不也天天上么!

  ——你是我娘子啊,怎么刚嫁给你相公我就不认账了呢?

  ——呸,真恶心!你要不要你那张脸了啊?

  ——哦?娘子你喜欢我的脸啊,只要你喜欢相公我就不要了,送给你!

  ——我才不要呢,嫌脏……

  ——怎么跟你相公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再说一遍,你不是我相公!

  ——就是。

  ——就不是!

  九月不说话了,好半天。我笑了一下,透过窗外看着不远处,米格的家,今晚的月亮,好圆。

  我说娘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她说懒得搭理你。我笑,站起身,在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启开,仰起头咕嘟咕嘟喝进去,冰凉的液体沿着食道一直流向胃,很爽。爸妈的卧室里,老爸正拿着他的笔记本坐在床上写他的材料。说起我爸,在写作方面也是非常有造诣的,不过仅限于打着官腔写些材料或者报告,一宿能写几万字,比米格那小子厉害多了,领导干部在这方面一般都比较过硬。

  回到屋里,把可乐放桌上,见九月没跟我说一句话。于是打开音响,不自觉地点起朴树的歌……

  ——娘子,在做什么呢?

  ——听歌。

  ——哦,我也是啊,你听谁的歌呢?

  ——朴树,《在希望的田野上》。

  ——哈哈,娘子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在听呢。

  ——少来,你也喜欢听朴树吗?

  ——也不是,其实是一个朋友喜欢他,天天听,时间长了我也开始听他了。娘子你怎么会喜欢朴树的啊,现在的女孩子很少有人听他的歌的。

  ——呵呵,怎么我喜欢不行吗?

  ——我可没说。

  ——我喜欢他也是因为一个朋友,他叫米格。他文章写得很棒的,那种淡淡的感觉,和朴树的歌很像。

  心突然收紧了一下,不知为什么。

  米格,那个对面窗户里在白炽灯下写文章的孩子。

  我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几口。

  就让它们都去吧,随着风远远去吧,让该来的来,我们在这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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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八)(1)


  像浮云般飘散 夏(八)

  这几天发现双喜消停了很多,包子说战争前的黎明是安静的,双喜这几天估计又要有行动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哎,作孽啊。米格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说先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再说。

  包子没电了,我们笑。

  这几天包子的事业很不顺利,小佳那里仍不见什么起色,写情书也不理会,去她班找她也不出来。包子起初高昂的士气也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任凭包子怎么变着花样地讨好小佳,人家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宁死不从。我们都劝包子说算了吧,别追了,包子不干。对包子这事,双喜那边一直冷嘲热讽的,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子滕和小米,依然老样子,缠缠绵绵。我们都认为子滕是有福气的,贪上这么好的女孩子,为这我们没少揍他,隔三差五地要挟他请客,他不生气,都是笑着答应我们的。在我的眼里,他们应该是一直这么走下去的。

  米格依然写着他的文章,要么整夜整夜地失眠。

  九月每天都上网,我也每天都和她聊着。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我的轻浮,开始默许是我的娘子了,但死活也不叫我相公。在学校里,她依然一副张扬的样子,和我吵架,米格就在一旁站着,笑。

  转眼间,这个八月就要过去了,这个夏天最繁华的时刻。

  又迎来了一个假期,市里有个什么会要在我们学校开,所以给我们放了一天。我们都感到异样的感激,记得以前初一初二的时候面对上五天放两天的日子感到不满想为什么不是上两天而放五天,人啊,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包子对我们说,我爸妈又去外地了,都搬过来陪我住吧。我们都说好。

  回到家里我就和我妈说要去包子家住几天,我妈问我说他爸妈又走啦,都谁去啊,我说就我,米格还有子滕。我妈想了想说去吧,别给人家家里弄得太乱了。我笑了说知道了,我们又不是小孩。我妈说就因为不是小孩才更能淘出花呢。

  包子的爸妈是生意人,阔绰得很,但几乎年年都奔波在外面,很少在家。他们没多少时间陪包子,包子从小就是在外公家长大的,长时间没人管教加上老人的娇惯,终于把包子培养成现在这个纨绔子弟的样子。每次包子爸妈走后我们都会屁颠屁颠地搬过去住,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

  于是我回到房间里开始整理我的衣服,洗漱用品,我妈在一旁比比画画地说这个别忘带了,哎呀还有那个也别忘了……我很不耐烦地回头瞅她一眼,谁知刚回过头她就立刻瞪起眼睛说怎么的又想说什么!我吓了一跳,笑着说,妈我就瞅你一眼。我妈笑了一下说,瞅一眼用那死德行啊,告诉你,我是你妈,管你应该的,不许不耐烦!

  我无语,低头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有人敲门,我去开,是米格,手里拎着一个大书包。米格说你还没收拾好呢啊,我说急什么,子滕还没来呢,包子呢?米格说,他刚才说一会就到。

  我妈出来,笑眯眯地说米格来了啊,米格点头,冲我妈笑笑。

  我妈笑了,看着米格笑得灿烂,我在旁边愤愤地说你怎么一看米格就笑成那样,见我就板着脸。我妈照我脑袋上打了一下说你要有米格一半这么听话我不也天天笑啊。米格笑了说哪能啊,宇多挺好的。我妈听了,抬手捏了一下米格的脸说看咱们米格多会说话,又回过脸对我说不像你似的!

  我再次无语。

  然后我妈就开始站在那里跟米格胡侃,其实就是我妈站那一个劲地说,米格在旁边看着她眯起眼睛傻呵呵地笑。

  子滕也来了,见到门口的我妈,笑着说阿姨好!我妈点头说好,子滕来啦,怎么挺长时间没来我家玩了呢?子滕说是吗,比较忙吧。我妈说在家学习呢吧,子滕挠挠脑袋说也不全是。我妈说知道学习就好啊,到初三可得好好学了!子滕点头说是。我妈对我和米格说你俩咋不会跟人家子滕学学,看人家多用功,不像你俩,一点也不知道紧张。子滕笑说阿姨哪有啊,人家宇多和米格学习好啊。我妈说,学习好不勤奋怎么行。

  我爸从屋里出来,看见米格和子滕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都来了,怎么不进屋坐呢。米格和子滕说不了,包子一会儿就到。

  站了好半天后,包子还是没有来,我说咱们下去等吧,米格和子滕说好。

  外面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天上的云,很淡,风,很轻。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包子的电话。我说包子你磨蹭什么呢,快点来啊。包子说到了到了,看见你们了,宇多你回头!

  我转过身子,看见包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进兜里晃悠晃悠地走过来,笑得很灿烂。他穿着一条松垮的掏了好多窟窿的牛仔裤,一件黑色的能当裙子穿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血淋淋的骷髅,脑瓜子上面又缠了一个红色的头巾,脚下踩着双绿色的拖鞋,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我一直很奇怪他怎么如此热衷于这种朋克式的打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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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八)(2)


  子滕回头看,发出了哇的惊叹声。米格没说什么,笑。

  我说包子你小子看看都几点了你才来啊!包子笑着说来晚了来晚了……

  我说你怎么又穿成这样啊,包子说怎么了,不好看么?米格说,难看。我拉着包子脖子上的大项链说,还挂条狗链子,你不怕防疫站给你抓去啊。包子把我手里的项链抢了回来说你懂个屁,我花二百块钱买的呢!

  我听了当时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这么败家,平时抠得要死要你请吃顿饭都这么困难,买条狗链子花二百块!

  包子鄙夷地看着我说你激动什么,我说我能不激动么,有那闲钱请我们吃饭啊!

  米格说别吵了快去包子家吧。

  我愤愤地瞅了包子一眼,拎起地上的书包就走。

  走了两步我突然说,不行,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打车!他们三个被我突然的这句话整愣那儿了,我趁他们发愣的时间赶紧伸手截了辆出租。

  他们三个很奇怪地看着我,我很潇洒地跟他们摆了摆手说,上车!

  车子在路上飕飕地开着,路旁的树也跟着飕飕地往后退,司机看了我一眼笑了,说我这是新车,快吧?我笑了点点头说嗯,快。司机一听更来劲了,说还能再快呢,说完变了一个档,一踩油门,车速立马上来了,跟飞似的。司机一直在笑,开着开着,估计开出了情绪,指着前面的一辆奥迪说小破车他妈开那么快,咱干过去!说完又狠踩了一脚油门,向那辆奥迪飞去,司机的脸上还挂着笑……

  道旁的树后退得更快了,刷刷的已然连成了一片,看着有些晕。包子在后面说叔叔你轻点开吧我们受不了了。司机听了好像缓过味来了,赔笑着说行,然后又把车速降了下来,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到包子家时我们一个个俨然已经晕了。

  站在包子家楼下,抬头仰视这座富丽堂皇的二层小楼,想包子家太他奶奶的有钱了。

  包子掏出钥匙,打开门,房子里的奢侈映入眼帘。

  我走进屋里,大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没人响应。我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响应。我,包子还有子滕对视了一下,发疯似的叫出了声来,说走啦!然后很放肆地笑,全然没有刚才那份乖巧劲——乖巧是在大人面前装来用的。米格站在门外看着发疯似的我们,安静地笑,我们的笑声扩散到宽敞的房间里,荡漾了开来……

  我把鞋从脚上甩下,落在屋里,发出很大的声音。跑上楼,进了包子的房间,把书包往地毯上一扔,一头扎在包子舒服的大床上,以四仰八叉的姿势望着天花板,身下的床呼扇呼扇的。其实我是最喜欢包子这张床的,每次到他家来时都要使劲躺在上面舒服一下,左扭右扭地格外欢畅。包子这张床,听说是从法国带回来的,价钱高得吓人,后面好几个零,赶上我爸妈仨月薪水了。包子他们三个上来了,我见了包子立刻说包子你小子的床太舒服了。包子笑了一下说你每次来都说这句话,就不能换点别的说。我想了想说,有了这床,睡死在上面也值啊!

  包子一屁股摔在沙发上说,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又扭了扭身子,脖子枕着床沿,把头垂下来,看着包子半死不活的样子,笑了。我说包子你怎么想起买个双人床啊,包子鬼笑了一下说将来娶了老婆就不用换床了,方便。我说,谁愿意嫁你还两说呢。包子坐起来,急了,说喜欢我的女的不一堆一堆的,我随便一招手就百八十个,轰都轰不走……

  米格笑了一下,转身出去,拿了两听可乐回来,丢给我一听自己启开一听,仰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子滕盘腿坐在地上,翻着一本杂志。

  阳光直射进屋里,安静而且温柔地照在我们四个的身上,给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风掠起阳台上白色的门帘,飘扬起来,影子在屋子里摇曳着……

  恍惚间,想起过去的日子,我们在一起玩耍,笑啊跳啊的。包子追着子滕疯跑,我在一旁叫好,米格坐在地上,摆弄着沙子堆成的小山,看着我们,安静地笑……

  我看着包子,看着他嘴角稀疏的有些发黑的绒毛似的胡须,笑了。

  还记得包子小时候的样子,大脑袋,一双贼溜溜坏坏的小眼睛,鼻涕在鼻孔里一抽一抽的,跑到哪里都弄得很脏。第一次认识包子时,米格正伸着小舌头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包子看了很馋,就走过去伸手对米格说给我,米格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舔着自己的冰淇淋。包子生气了,上去就打了米格一下子,米格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米格没说什么,就一直看着地上自己的冰淇淋。包子见冰淇淋掉了,很生气,上去还要打米格,我看见了,忙跑过来跟包子打了起来……最后伤势很是惨重,我们的身上处处可见抓伤擦伤的痕迹,到晚上家长来接时阿姨把我们的事告诉了我妈和包子妈。第二天,包子就一脸委屈地向我们道歉,并主动从兜里掏出糖来给我们吃,估计是昨晚他妈的功劳。我们就这样就认识了,成了朋友,手拉着手上了小学,手拉着手上了初中,手拉着手走到现在。这么些年,包子的秉性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改观,爱欺负人而且蛮不讲理,只要不顺心就大打出手,为这他妈没少揍他。还有包子这形象,也是越长越走型,从一个小流氓长成了一个大流氓。包子曾经喜欢过我们小学班里一个女生,但不曾想刚跟她说他有这种不良倾向时她就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包子很是郁闷,到了初中也追过几个,都是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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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像浮云般飘散 夏(八)(3)


  包子就是这样一个放荡不羁、不谙世事的男孩,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做事说话也从来不经过大脑,在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张扬的笑和愤世的表情,一成不变。包子对我们,像亲兄弟一样,从不会让我们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而比起来,其实包子更像是一个孩子,高兴的时候咧开嘴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冲着我们大吼大叫,不会对我们隐瞒什么,米格说包子很简单,简单得透明,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活得最幸福。

  包子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子滕把手里的杂志扔到一旁,躺在地毯上,笑着。

  子滕这时候,又在想着小米呢吧,我想。

  说起子滕,认识他时,也是在那次和包子打仗的时候,因为那时就是他屁颠屁颠地跑去告诉了阿姨。

  子滕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教,让他变得既乖巧,又会说话,大人们都喜欢他。他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小的时候天真活泼,大了认真懂事,在学校勤奋刻苦,在家体贴孝顺,十足的好孩子。子滕他有着和米格一样明媚温柔的微笑,可是没有米格眼里那份无尽的迷惘和忧伤;他也会像我一样和朋友插科打诨地开玩笑,可是没有我那份放肆和张扬;他有时也会弄出一些包子一样傻了吧叽不切实际的空想,可是没像包子那样讲出来,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笑,笑完了,就过去了……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子滕很善良,他从不会去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自己吃一点亏。遇见乞丐,在我们熟视无睹的情况下他会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施舍给他,尽管他知道乞丐大都是骗人的;坐车时看见老大妈会主动热情地把她搀到自己的座位上而自己站了一路尽管自己的腿前几天刚刚摔伤;看见路边的自行车倒了他会主动地扶起来尽管那不是他弄倒的……他总是让着我们,迁就着我们,从不与我们计较什么,在子滕的心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从来不会有肮脏邪恶的事情,他的内心充满了阳光,无时无刻,照耀着我们每一个人。

  子滕的心很细,像个女孩子一样,总是在无形中把我们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子滕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想,最幸福的,应该是小米吧,他俩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突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九月。自己怎么搞的,没事想起她做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中午了。

  包子从床底下拿了五百块钱揣进了兜里。转过头对子滕说,把小米也叫来吧,子滕说好,然后掏出手机来给小米打电话。

  我们打车来到西联,下了车就在对面街上看见小米,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一条卡其色的裙子,两条胳膊自然地交叉在体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远远看去,很漂亮。

  我们走过去时,她看见了我们,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就一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子滕,脚一踮一踮的,很乖巧的样子。子滕走到她身边,柔声说你来啦。小米点点头,说嗯。子滕看着小米手里的包说我帮你拎吧,小米笑了一下,把包给子滕,子滕也笑了一下。我和米格在旁边,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阳光下,他们笑得那么美。

  包子说行了就别缠绵了,解决温饱要紧。子滕看着我们不好意思地笑了,小米低下头,红着脸。

  包子对小米说,你想吃什么。小米说我不好说的。包子说怎么不好说,女士优先嘛,这才能充分体现我们几个优雅的绅士风度啊。小米扑哧一下笑了。我说包子你别在那整事,直接说美女优先不就得了嘛,我可不想当什么绅士。包子瞪了我一眼,然后跟小米说,你快说啊,我们这都饿着肚子呢。

  小米不说话,看着子滕。子滕说,小米喜欢吃麻辣烫,咱们就去吃麻辣烫吧。

  包子说,这么热的天啊……他的脸上有些为难的神情。小米赶忙说那咱们别吃了,包子说不行,得吃,西联东边有一家麻辣烫,挺正宗的,就去那儿吃吧。

  小米拽了拽子滕的衣角,低声说不太好吧。我听见了,对小米说,你还是跟我们不熟啊,跟包子没有什么好不好的,他请你吃你使劲吃就行了,不吃他会不高兴的,狠狠地宰他,不用客气,这小子有的是钱。

  进了那家饭店,感觉清凉的冷风迎面扑来,和外面烤箱似的温度截然不同。

  我们到楼上挑了一个单间进去了,我和包子拿着菜单一顿乱点,米格在一旁看着我们,笑。

  包子问小米想要些什么,小米说随便的,不用管我。包子说都是一家人,干吗这么见外啊,子滕说去你的,谁跟你是一家人啊。包子把菜单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子滕说好啊你小子娶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小米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说哪有啊……包子听了,放声奸笑,我在一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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