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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需要不同的设计
人生需要不同的设计 ——重返现实的选秀歌手
本报记者 钱蓓
“选秀经历对自己是好是坏,我至今没有答案。也许那些很梦幻的时刻,鼓励了我的偏执,让我不甘于常规的生活。”生活出现日渐“常规”的苗头,邱易旻越来越觉得,有些念想在这里无法完成。
——《人生需要不同的设计》
再次挎着小包站在上海街头,石松觉得“造化弄人”——4年前,他是一名初出茅庐便成绩斐然的销售“新星”;4年后,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还是一个销售新人。
“我想在上海把事业发展起来之后,风风光光地回家。”
——《兜个大圈又绕回起点》
【邱易旻(化名),安徽人,1987年5月出生,和唱歌的林宥嘉、萧敬腾同年。有不错的外形和嗓子,大学期间参加过一些选秀节目,没能“入行”。毕业后独自到安徽一个陌生的城市开了奶茶店,烧两年寂寞青春,换几条“初老症状”。】
夜半K歌,邱易旻不怎么接麦克风。三四个人的情绪秀场里,high的都是别人。朋友跟新来的人开玩笑:他怕唱得太好吓到你。
邱易旻低头玩手机,默默发了一条微博:我怎么开始唱老男人的歌了?
所谓“老男人”,伍佰、汪峰、张宇、陈升……毫无疑问都在“打击面”内。大学期间参加选秀时,邱易旻几乎只唱周杰伦。2009年,他还想着参加台湾的“超级星光大道”,那个节目捧红了比周杰伦更后生的林宥嘉和萧敬腾。他和他们都是1987年生人。
但后来,他成了奶茶店老板。
天亮后,久违的朋友散去。邱易旻买好火车票,离开老家合肥,去往安徽北部的小城H,继续照料他的生意。
小城荒原
K字头车开1个多小时,进入H城地界。邱易旻的小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在这里可以感受到行驶在经济快车道上的城市所特有的温度。
最熟悉的logo属于全国性的电器连锁店、咖啡馆和银楼,一些主打二三线城市的服装品牌让人联想到这座小城在中国城市中的位阶,网吧和婚纱影楼各安其位,餐饮美食则以本地企业为多。光奶茶店就有三四家。
不知是被标新立异的设计偏好所蛊惑还是单纯的设计失败,商业街的路狭小而繁复,像走在迷宫里。邱易旻的店位置比较偏,在小餐馆和熟食摊贩的包围下,似乎很难保持门面鲜亮。
40多平方米的面积对一个奶茶店来说有些奢侈。小店从外到里分3间,最外间是窗口,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封装奶茶,收银找钱;中部生产间宽裕敞亮;仓库窝在里间,雇到合适的店长之前,只有邱易旻一人可随意进出。
这是他调试配方的地方。创业之前,他到别的奶茶店打工,学店铺管理经验,知道了制作奶茶所需原料。但原料配比是商业机密,学不来,只好自己试。
开灯,背对仓库门,眼睛盯着电子秤,一手按称重键,一手量着奶茶粉、咖啡粉、白砂糖。自己配制冲调,自己尝味道。天天尝奶茶,邱易旻胖了一圈。
确定了口味,也不敢把配制工作交给雇员。“奶茶店门槛低,竞争大,如果配方流失就玩不下去了。”奶茶店生意稳定后,每天要配一两百斤的料,借着这个机会,邱易旻把大学时代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性给拗回来了。“本可以在前一天晚上把料配好,为了不让自己睡懒觉,故意把活留到第二天,这样就不得不在早上8点多上班。”
8点,商业街还没从前一晚的疲惫中苏醒。早起的店家在不同角落制造着上工前的动静,反而让四周显得更加安静。邱易旻身后放着当天收到的75公斤白砂糖,分装在几十个塑料袋中。弯腰拎糖,放在电子秤上,一手称重,一手添料,给袋子打结,弯腰装箱。近乎机械的重复,让时间都板结起来。时钟过了不到一个点,脑子里却生出了荒原。
在H城,他开始抽烟,一天两包。以前没有这种习惯。朋友聚餐,也没人给他点烟倒酒,大家知道他要保护嗓子,等着登台唱歌。
舞台中心
2008年,大学新生查曲到2005级师兄的寝室串门,屋里少了个人,师兄告诉他:“那可是个大明星。”
没一会儿,邱易旻背着吉他回来。见到查曲,主动和他闲聊。查曲说自己喜欢唱歌,邱易旻让他唱了几句,“还不错,到我们乐团来吧。”当时邱易旻是学校流行乐团的团长。
很红,很照顾“后辈”。这是查曲对学校风云人物邱易旻的第一印象。
当时的在校生,很少有不认识邱易旻的。他是学校演出的常客,还参加过2007年江苏卫视的一档选秀节目,差一点就在“全国12强”博得名次。电视上的亮相,在南京那一所高校中酿成了不小的“明星效应”。
邱易旻读大学的4年,恰是选秀节目在中国风生水起又迅速归于平淡的4年。舆论的放大镜对准电视选秀,掰开揉碎了解读它们的社会学意义,之后对“平民偶像”之类的噱头多有反思。
出身高校,有一副不错的嗓子和一张符合“花美男”审美的脸,这是邱易旻所属的“参赛阵容”。“校园偶像”踮一踮脚,可以够到“全民偶像”的座次吗?
这种可能性是让人心动的,“想想看,在舞台上,只要发挥了兴趣和特长,不用做其他的,就什么都有了。”
“选秀现场,所有元素都被动员,让选手相信自己是‘中心’。经纪人、化妆师、造型师,音乐、场记、舞美,毒舌评委、尖叫的粉丝和电视机背后的投票系统,都属于‘造梦’系统的一部分吧。”邱易旻记得,他自我感觉最接近明星的时刻,便是第一次录制选秀节目。看着舞台对面那些曾经的当红明星、此刻分饰红白脸的评委,“觉得我比他们红,如果上去跟他们要签名,挺丢人的。”
“表演结束,回到现实,一时摆不脱舞台上的惯性,走在路上都觉得自己是路人眼里的焦点。”从艺的憧憬和停留在“中心”的欲望,让他此后又报名参加了香港TVB的一档歌手大赛。2009年7月,同学们早已开始为毕业找工作忙碌,他还在等待去台湾参赛的机会。
除了一些商演机会,邱易旻没有获得任何“入行”的通行证,他离“圈子”越来越远,离现实越来越近。“有些人有钱,来玩玩就走了;有些人想红,要动用点不上台面的手段;还有些学声乐、学艺术的,倒真能找到事做。我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类。”
毕业后,他给了自己一年的舞台时间。到该停止的时候,自己踩了刹车。
毕业恐慌
2010年,对一个普通高校非热门专业的毕业生来说,不是找工作的好年景。
学公共事业管理的邱易旻在等待最后一个选秀机会。他的大学好友、劳动与社会保障专业的华旭已经辗转国内多个城市,在深圳、上海、北京、哈尔滨等地留下求职足迹。路过南京时,华旭投宿到邱易旻的住所。
距离毕业只有半年,华旭因为错过了应届生招聘季而备受煎熬。邱易旻则淡定得多,除了每天接送女友上下学,似乎无事可做。
“大冬天的深夜,两人拿着啤酒,到屋子外面,吹风、散步、说话。”华旭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感觉邱易旻“变老”的,“他本就心事重重,还要面对一个心事重重的我。毕业带来的不只是找工作的压力,还有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比如突然成长后的恐慌。”
“太好的企业去不了,太差的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邱易旻在几个月后开始找工作,先到一个电子商贸公司工作了3个月,又去房地产企业做了1个月销售。“做销售让我很有挫败感,学不到东西,看不到未来,搞不懂自己怎么到了那个环境。”
他和华旭说过,自己的个性,大概不适合给别人打工。在奶茶店打完最后一份工,他离开老家,一个人到H城,做起奶茶生意。
邱易旻找了个年长很多的人合伙,对方承担大部分开店成本,他负责具体业务。“起初什么也不懂,装修个店面都被工程队欺负,买门板和门锁,明明可以成套,他们却一趟趟差遣我,每天光跑腿的事,就要做五六个小时。不懂控制费用,招工一下子招了10个人,慢慢才知道,其实五六个人就能解决问题。”
他用最好的原料、最先进的设备,奶茶的价格也高于H城的均价。“我的定位比H城的消费标准高一点。如果在这里做得好,今后可能会往大一点的城市发展。考虑到大城市食品标准,现在的坚持应该是有意义的。”创业之初,他并不对人解释许多,奶茶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勉强维持。
这期间,除了有个南京的“死党”经常过去帮忙外,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遇到以前的“粉丝”打探他的现状,他含糊其辞:“忙,瞎忙。”
“人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别人看。”而H城,一点点把他原有的“讲究”逼退了。他从头到脚都穿得廉价随意,出入相见多是“引车卖浆者流”,实在无聊,也只能找个餐馆大吃一顿以排解。
相恋3年的女友,在南京的媒体实习。两人交往的圈子不同,彼此的牵连越来越弱。“女孩到了这个年纪,都想要安家,想要确定的未来。我维持着奶茶店,没有多余的钱。没钱会让人恐慌。”分分合合几次,终于还是没有在一起。
人生“初老”
奶茶店的发展比预想要好。去年,邱易旻在商业街的另一个位置开了分店,用卖奶茶的收益买了车,租下更大的仓库,添置好配制原料的机器。
再也不必寂寞地守着电子秤做重复劳动了。
用寻常的刻度来衡量,“分手”和“生意有起色”之间的时间差,并没有那么可怕。但爱情,就是扛不过这一段。分手后,邱易旻和女孩在南京重见,用他略带自嘲的说法,两人“彻夜长谈,抱头痛哭”。感情犹在,现实不可逆转。
“很无力”——舍此三字,他找不出更贴切的“人生小结”。如果要陈述一点经验的话,他告诉自己:对女孩子,再喜欢也要有所保留。谈恋爱的话,使一点与人无害的小伎俩,也是种自我保护。
华旭经常和邱易旻通电话,去年年初,他第一次到H城看望邱易旻,心里全是喟叹,“邱易旻变了”。最近一次见面喝酒,邱易旻说自己停酒已有一段时间,因为“最近身体不好”。
“听到他说身体不好,我想他老了。”华旭说。
邱易旻承认他是有些“初老症”的。
“初老症”的说法,来自去年播出的一部台湾偶像剧。说的是“奔三”的现代人,心理年龄快速攀升,不仅生活习惯悄
然改变,还能有意无意捕捉到许多“变老的症状”,比如“以前糟蹋身体,现在被身体糟蹋”,“懒得交新朋友,因为懒得从头交代自己的人生”,“对完美起疑,对不完美深信不疑”。
奶茶生意逐渐上路,寂寞却没有得到缓释。这是邱易旻最新的“不完美”。
“可能因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突然不那么有动力了。”邱易旻不知如何解释目前的消极状态,“有时候走在路上,连抬头的兴趣都没有。”
走着走着,又进了仇老爷店里。52岁的仇老爷是个颇有些传奇身世的台湾人,在商街开着一家台湾美食店。他那明显的台湾腔、搞笑的言谈、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让人一望而知是H城的另类。他和邱易旻惺惺相惜,“在这个地方,我和小邱都很另类,所以才成了忘年交。”
按邱易旻的家境,即便选秀耽误了就业,他也完全不必到H城经历这番折腾。不知仇老爷说的“另类”,有没有这层意思。
“选秀经历对自己是好是坏,我至今没有答案。也许那些很梦幻的时刻,鼓励了我的偏执,让我不甘于常规的生活。”生活出现日渐“常规”的苗头,邱易旻越来越觉得,有些念想在这里无法完成。赶在“变老”之前,人生也许需要一点不同的设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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